一

最后一缕夕阳跃下地平线，天色渐晚。在众星拥着皓月静静在天幕挂上后，街道边的店铺接二连三的关灯打烊。

“许拭先生您好，您将于43天后死亡。我是管理员801。从我将陪伴您此后13天，如果您愿意的话。在此期间，您可以考虑成为下任灯火系统领航者。”

杂货店门口穿制服的青年朗声道。

许拭趴在柜台上，闻言从手机小游戏里抽出目光。

青年人身后是明明暗暗的星幕，面前倾洒店内雪白的灯光。神色无波无澜，嘴里却蹦出无边无际的话。

但有一点可信度却很高。前几天许拭从医院带回绝症的噩耗。13天后，他将入住那个白茫茫，又毫无确定性的病房。

打败病魔，或者被病魔打败。

801迈步到柜台前。明亮的灯光让她整个人跟着明亮起来。

于是那张跨越不知多少光阴与执念的熟悉脸蛋撞入许拭眼帘。

与多年前截然不同的淡漠气质、细微改变的五官，以及高太多的身量……却让这一切虚幻的远比梦境易碎。

801并没有发现许是情绪的波动，注视着她开口道：

“您有任何不解可以问我，职责所在。期待您最后的抉择。”

许拭稳了稳心神，熄灭手机屏幕：

“领航者？”

801对服务对象如此轻易相信自己的话表示质疑，但还是尽职尽责的解释：

“领航者保证灯火系统正常运作，五年一换，若五年间表现良好，其交换条件为在人间重活一世。”

许拭心中了然，继续道：

“如果我拒绝呢？”

“43天后，您的灵魂与生命汇于星河某处，由灯火系统整理并加工，变成一颗星星。”

801静静的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他的下一个问题。

许拭笑了笑，笑声清清泠泠，眉目间丝毫没有刚刚被预报死亡的阴郁。

“那我也是最亮的那颗星星。”

801只当他是委婉的拒绝了。

“那得看看你生命的灯火有多重了。”

若有所指。语落转身欲像他来时一样，消失在夜幕中

这一刻许拭突然很害怕，害怕他再一次想五年前一样，只身融入黑暗后就再也不能回来见他，再也无法兑现承诺了。

许拭慌忙站起，冲门外又想一走了之的青年说：

“我愿意。”

801的脚步堪堪被勾住，转身注视着他，语气生了许多凛冽：

“许先生，我没有在和您开玩笑，您答应后结果是不可逆的。”

从见到这位许拭先生开始，801就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拼尽全力寻找源头，次次无果。在他记忆的开始，他自己就是一颗星星，被系统选中、回收，成为一个管理员，编号801。

“我愿意。”许拭重复道。顿了顿，“但是在最后十三天内我有些结需要你来解，有些梦需要你来圆。”

我需要你。

听到这句话的801内心是慌乱的，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却好像有个人对着星空，对着他，说了很久很久。

他的思绪是混沌的，像肩上突然压了一块巨石，从此负重前行。

可801能感受得到自己，很高兴有人需要他。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至少在他现有的记忆里。

“死神先生，这13天只能委屈你和我共用一个房间了。”许拭抬手指了指店铺一角，“楼梯在那儿，二楼。挺晚了，你先上去休息吧。”

801似乎是默许了这个称呼……其实也没有错。然后一步作三步上楼。

许拭挑灭门口的灯笼，合上卷闸门，熄灯打烊。

这一晚的星空和五年前一样绚烂，可第二天早晨就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