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日刀铁凤正在书房办事，便听下人通报吴应麒来了凤鸣寨，这头下人正在跟吴应麒解释刀铁凤正在书房不方便见客，那头就见桃染翩翩而来请吴应麒去书房一坐。

刀铁凤本以为经过上次刺杀一事吴应麒身边应该会多带几个人，今日一见还是和从前一样，瞧着那个随从武功看起来不怎么样。

吴应麒走在前面，着蓝白色的旗装，桃染领着他一路到了书房门口，便候在门外。

刀铁凤发现他似乎格外喜欢白色和蓝色，前两次见面都是这个色系，刀铁凤合好账本，笑着问他，“今日出门可是伤好全了？”

吴应麒见她笑脸相迎，毫不避讳地在书房相见，也不好冷脸，开口道，“好多了。”目光环视了一圈书房，惊讶道，“你识字？”

刀铁凤有些好笑，双眼带着笑意注视着他，促狭开口，“我要是不识字怎么管事呀？你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吴应麒想起父亲交代他要多走动走动，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我瞧今日天气正好，本想约你出去走走，眼下你还有正事要办，那我就不打扰了。”

刀铁凤见他眉眼中藏不住的委屈和不耐笑意更深，朗声笑道，“真巧，我刚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你就来了，真是心有灵犀。”

吴应麒楞得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她书桌上大堆的文本，讷讷道，“你这不是还有一大堆的文书吗？”

刀铁凤抬起头看他，狡黠一笑，“这事嘛，是做不完的，紧要的处理了就行了。”说罢侧身从书桌后走了出来，“你想去哪里逛逛？”

吴应麒本就无意与她一起出门，原本想着推辞一番就回王府，不曾想过要去哪里，随意指了处地方，“这几日滇池边的荷花开了，不如就去赏花吧。”

刀铁凤心知他喜欢风月之事，自然不会拂了他的意，“也好，池边有座望仙楼，那里的茶点甚是不错，品茶赏花，也算惬意。”

望仙楼的小二见是刀铁凤和吴应麒来了，当即带二人去了观景位置极好的雅间，手脚利落地将望仙楼的特色茶点都上了一道。

“你尝尝，这荷花酥是这个季节特有的，味道还不错。”刀铁凤示意桃染将荷花酥摆在吴应麒趁手的位置，吴应麒看了眼瓷盘中的荷花酥，层层叠叠，状似荷花盛开，倒是对得起这名字，便夹了一个试了一口，甜淡可口，酥酥软软，与窗外的荷花相得益彰，不禁展眉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

刀铁凤看他吃得开心，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便接着道，“望仙楼的百花糕是昆明城里最出名的，配上这方山露芽正好。”吴应麒又试了一下桃染放在他面前的百花糕，入口绵软，花香四溢，比王府里的那些厨子做的确实好多了，吃完百花糕又轻啜了一口方山露芽，惊奇道，“这茶的味道好像和平日里喝的不一样。”

刀铁凤笑着点点头，“这茶用荷叶和其他的东西浸过，消暑正好，你要是喜欢回头我让人送到你府里。”

吴应麒不想平白承了她的情，默不作声地继续吃百花糕，刀铁凤也不急着他回答，让他一一试过桌上的茶点，拄着头看他斯斯文文吃东西，比外面的风景赏心悦目多了，所幸今日不算炎热，不然刀铁凤还真是没这个心思出门陪他赏花。

吴应麒见刀铁凤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风吹起她两侧的鬓发，显得比平日里更加温婉，颇有点不自在，小声问道，“你不吃吗？”

刀铁凤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这些我都吃腻了，这段日子厨子在研制新品，过些天可以来试试。”

吴应麒点点头，吃好之后便看向窗外的荷花，风吹荷叶水波漾，花枝轻摆送香来，兴致一至，便着人取来琴。

琴音袅袅，婉转动听，微风袭来，吹得刀铁凤昏昏欲睡，凤鸣寨最近遇到点麻烦，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她已经几天没睡过好觉了，这会儿生出些许困意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几点泪珠。

吴应麒见此心里一气，皱了皱眉，不通音律就算了，听他弹琴竟然还能睡着，当即停下抚琴的动作，站起身来就要走。

刀铁凤见他面上隐约有怒色，作势要走，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这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又生起闷气来了，“不看了吗？”

吴应麒瞪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不看了，回家。”

刀铁凤被瞪得莫名其妙，也不知他这是闹哪门子大少爷脾气，恰好这会儿寨子里来人请刀铁凤回去，也只好随他去了，“那好，我差人送你回去。”

吴应麒被她这话一口气堵住，上不去也下不来，就不问问他为什么生气吗？便气冲冲下了楼上了马车。

刀铁凤叹了口气，上了另一辆马车回了凤鸣寨。

距离上次的事过去了半月有余，桃染在给刀铁凤磨墨的时候提起吴应麒的生辰快到了，刀铁凤从账本里抬起头来，“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

桃染手上动作不停，恭敬地答道，“已经布置妥当了，只是这九霄环佩年代久远，尚需几日才能修好。”

刀铁凤点点头，桃染办事果然让人放心，“到时候和那些琴谱一起送过去就是，还有他母亲秦氏那里也要备礼。”

桃染诧异地看向她，“小姐你不去吗？”虽然她不是很喜欢这未来姑爷，但是她看得出来小姐很喜欢他。

刀铁凤摇摇头，“过两天还需要去大理走一趟，来不及，再说，他看不见我应该会更开心一点。”刀铁凤心知吴应麒厌恶自己的婚姻被吴三桂当做政治筹码，连带着也是不想看见自己的。

桃染对此甚是不平，她家小姐多好的人，上次那吴应麒还敢给小姐甩脸色，要不是顾着小姐，她定要将人揍一顿才解气。

平西王府二公子的生辰宴自然是热闹非凡，不知多少人想搭上这条大船，吴应麒跟着吴三桂游走在众宾客中间，如此一番下来，脸都要笑僵了。

一圈转下来，吴应麒没有瞧见刀铁凤的身影，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他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径直离开有点驳了她的面子，原想趁着今天生辰跟她说说话，谁知她竟然没来。

恰好此时桃染带着随从前来，给吴应麒见过礼之后示意随从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把古琴，还有一个小箱子里装的是琴谱，“我家小姐不便前来，特派人前来送礼，这是九霄环佩和一些失传的琴谱。我家小姐说二公子琴艺甚佳，唯有这名琴才能相配。”而后又将吴应麒母亲秦氏的礼奉上。

吴应麒一开始听她说刀铁凤有事不能来心里莫名有些失落，又瞧见她送来的贺礼正合他意，这九霄环佩和这些琴谱怕是花了不少力气才弄到的，抿了抿嘴问道，“她为何不亲自过来？”

桃染低眉答道，“我家小姐前些日子去了大理，过几日才能回来。”

吴应麒点点头，让人将琴和琴谱送去他房间，桃染见此便告退回了凤鸣寨。

待刀铁凤从大理回来已经是一个月后，昆明的热气散去许多，刀铁凤一回来就急着去见刀天崇将了解到的事情告诉他。

刀铁凤刚进房中准备休息，就听得吴应麒约她去翠湖园赏花，刀铁凤瞧了瞧外面的天色，不算很热，便点头答应了。

刀铁凤到翠湖园的时候吴应麒穿着一身湖蓝色旗装坐在湖心亭中，正悠闲地在看书，面前摆着两杯茶，刀铁凤见此皱了皱眉，“这日光太强了，这么看书对眼睛不好。”

吴应麒听走路声就知道是她来了，只是不曾抬头，这会儿听她说话才放下书，抬起头看她，还是一袭红衣，“多谢你送来的礼物，我娘很喜欢。”

刀铁凤听此笑道，“怎么？那把古琴你就不喜欢？”

吴应麒不好意思开口，抿了抿嘴，“还行吧，勉强能入我眼。”他最近都在弹那把九霄环佩，不愧是十大名琴之一，过了数百年依然是余音绕梁。

刀铁凤瞧他口不对心的样子也懒得拆穿他，开门见山道，“今日叫我来有什么事？”

吴应麒示意随从将盒子放在桌上，伸手打开推到刀铁凤面前，是个玉镯，“这是我娘要我给你带的谢礼。”

刀铁凤点点头，就要推辞，“这点小事哪里需要回礼，向来只有晚辈孝敬长辈的。”

吴应麒见此问道，“为何我生辰你还给我娘送了礼物。”

刀铁凤端起茶喝了一口，看向他，“你生辰也是你娘的受难日，我送个礼也算是尽一份心。”

吴应麒听她此话方觉她心细如尘，体贴入微，不由对她改观了许多，“这礼你还是得收下，不然我回去交不了差。”

刀铁凤点点头，只怕这秦氏是个爱念叨的，示意桃染收下盒子，笑着问道，“正事办完了还有其他的事吗？”

吴应麒摇了摇头，“我府中还有事，先回去了。”铁凤见此无奈地摇摇头便也离开了翠湖园。

此后吴应麒被吴三桂安排进军中历练，二人竟数月不曾见过面，刀铁凤偶尔写一两封书信给吴应麒，吴应麒也只随意回复几句。

待开春后吴应麒回到家中，刀铁凤便邀请吴应麒一起去西山春游，拜帖交到平西王府后吴三桂第二天一早就把吴应麒给送过来了。

昨夜春雨连绵，这地上尚且还是湿的，一行十数人护着一辆马车行走在山道上，山花烂漫，吴应麒掀开帘子静静欣赏窗外美景。

行至半山腰时吴应麒便要下马车走走，刀铁凤吩咐人布置好落脚之处，也一同下了马车。

西山一面坡势较缓，植被郁郁葱葱，山下是滇池一角，另一面则是悬崖峭壁，险峰陡绝。众人停在缓坡一面的半山腰，湖光山色一览无余，偶有白鸥掠过水面，惊起阵阵涟漪。

刀铁凤今日少见地穿了青色衣衫，更衬得她似出水芙蓉，吴应麒偷偷地打量她几眼，突然觉得还是更习惯她之前的装扮，青衣淡去了她原本的色彩，与她明艳的脸不甚相配。

刀铁凤发现他在看她，扬起笑问道，“看什么呢？”

吴应麒偏过头去，假装在看山景，刀铁凤笑意更深，朝他招招手，“你过来，我带了你喜欢的糕点。”

吴应麒听她唤他，转身慢悠悠走过去，看见百花糕眼前一亮，军中没有这些好的吃食，他也馋得紧，脸上露出两只浅浅的酒窝，刀铁凤瞧他跟小白兔似的，拿起一块百花糕送到他嘴边，吴应麒脸上泛起红晕，伸手想接过百花糕，刀铁凤不让，只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张嘴。”无奈之下吴应麒只好接受她的投喂。

恰好此时吴应麒带的一名随从朝刀铁凤身后走来，寒光一闪，亮出刀来径直砍向吴应麒，吴应麒脸色一变，拉着刀铁凤避开这一刀，“小心。”而后树林中冒出三四十人来，与刀铁凤带来的人缠斗在一起。

刀铁凤转身瞧见这人再次挥刀砍来，以掌击其手腕，从对方手里夺过刀一刀挑断其手筋，一脚将其踹倒在地。

对方来势汹汹，显然是有备而来，刀铁凤没想到吴应麒带来的人当中竟有细作，一时之间落于下风，不过片刻功夫，自己这边零零落落就只剩下包括桃染在内的五个人，对面还剩十多人，局势显然不利，只好发射信号给山脚下的侍卫之后向山后撤退。

刀铁凤左手拽住吴应麒防止他落单，右手提刀紧紧护着他，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滴，青衣上也粘上喷溅出来的血迹，对面领头的黑衣人见此便攻向刀铁凤左手，逼得刀铁凤不得不松开手全力回击，手里的这把刀敌不过对方手里的宝剑，刀铁凤渐渐落于下风。

其余的黑衣人则趁此机会逼近吴应麒，将他逼到了山崖边缘，刀铁凤见此回身去救，终是晚了一步，吴应麒手臂被砍了一刀，脚下一滑落下山崖，刀铁凤只来得及拉住他的手和他一同滚落山崖。

刀铁凤一手将刀插入崖壁减缓下行的速度，一手将吴应麒护在怀中，以免他被磕破了头，悬崖下是尖锐凸起的石块，刀铁凤落地时右脸重重磕在了石头尖上，剧痛传来疼得刀铁凤绷紧了身体，吴应麒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伤口磕在石头上痛得他发出一声惨叫。

刀铁凤也顾不上自己的伤，松开手里的刀，连忙将他扶起来，“伤到哪儿了？我看看。”吴应麒袖子上都是被鲜血浸染的痕迹，他正要给刀铁凤瞧他的伤，抬头却看见她鲜血淋漓的右脸，伤口两寸有余，深可见骨，她正目光急切地看着自己，一时之间喃喃说不出话来。

刀铁凤见他不说话，担心他摔出脑震荡来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吴应麒抓住她的手，愣愣地抬起手想擦一下她脸上的血迹。

刀铁凤注意力都在他左臂被刀砍过的伤口上，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幸好这是在半山腰，再高点估计就要断手断脚了，但是这么出血也不是个办法，“你忍忍，我去找找草药。”她知道他实在是怕疼得很，蹭破皮都要委委屈屈地皱眉。

吴应麒还没来得及拉住她就见她人已走远，他低下头，眼神晦暗不明。

不过片刻刀铁凤便带着几样常见的止血的草药回来，捡起身边的石头捣碎后便小心翼翼地敷在吴应麒的伤口上，动作轻柔地用手帕扎好，吴应麒低头看着刀铁凤，她身上的衣服在滚下崖的过程中被刮破了一些，身上的血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那些刺客的，发丝凌乱，脸上的伤口可怖。

吴应麒抬起右手理了理她的头发，又掏出手帕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血迹，刀铁凤愣愣地看着他，目光交汇，眼里都倒映着对方的身影，“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刀铁凤想笑笑安慰他，但是一笑就要扯到伤口，只好作罢，“不是你的错。”

远处刀小满的呼喊声传来，刀铁凤拉吴应麒起来，“是小满他们来了。”两人朝着刀小满那边走去。

刀小满见到刀铁凤脸上的伤只恨自己刚刚下手太轻，一刀杀了他们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非得要将那些刺客大卸八块才好，连忙带着刀铁凤和吴应麒回了凤鸣寨。

寨里的老大夫看过之后隐晦地表示身上的伤没有大碍，只是这脸上之后可能会留疤，刀铁凤了然地点点头，“你只管治就是了。”刀天崇看着刀铁凤脸上的伤心疼不已，怒从心起，一掌拍碎了桌子，与吴三桂联姻不过数月，他的宝贝女儿就受了这么重的伤，看来要加快速度解决掉木易，才好和吴三桂解除婚约。

奔波了一天实在是累极了，刀铁凤上完药后很快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刀天崇已经将吴应麒送回了平西王府，并且在计划着解除婚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