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与你的灵魂是汇聚的水珠,融为一体不可分离,亦如生来就向对方奔赴。
02
“我不记得很多东西了。我想问你,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徐文祖开口说。
“记忆……我需要找到解决的方法,起码知道一些遗忘的事。既然你知道我的秘密,也应该理解记忆缺失对我来说多少是有些心惊的事。”
徐文祖揉揉眼。
“你不记得我,是吗?”他听见自己问。
尹宗佑责备自己还妄想着他会记得关于自己的零碎片段,就算是他的眼神冷漠得没有一丝光,就算是他下意识地抗拒与自己的肢体接触,就算是目前为止除了这次,对话只有程序化又冷冰冰的问好。
不是陈述句而是问句,这本身就是不应该实现的奢求。
但是他又听到徐文祖的声音,真真切切地与自己对话。
徐文祖摇头。
“我是尹宗佑。”
说出来有点难,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人却要自我介绍,况且他从不直接叫自己的名字。
亲爱的,亲爱的。
“你记得时间距离最短的事情是什么?”头脑的瞬间空白之后,尹宗佑换到另一个话题。
徐文祖顿了顿,说:“考试院来了新房客。”
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尹宗佑心里很乱,明明有很多想问的问题却又什么都问不出口。
“你问吧。”尹宗佑说。
明明是当事人却像讲别人的故事,从掐死刘基赫到之后一个个死去的人再到最后考试院的杀戮逃脱以及火灾。
“后来我们住在了一起。”
他们之间的是尹宗佑略去了不少,包括“亲爱的”,包括他准备的早餐,包括他的吻和欲,很多很多。他不愿讲,也怕讲。
过去的事情与被人遗忘的事情都像是虚假的,他害怕就算是一句讲述也会让自己产生一种“那些都是虚假事物”的难以忽视又可怕的错觉。
怕讲出来心里发苦,比喝过的任何一种药都要苦。
徐文祖听着故事,眼里有一丝兴味,却又看不出更多。
脑海里突然闪过掐死刘基赫的画面,他的呼吸在收束得越来越近的手中停滞,眼里不甘与惊愕交织成苦痛的河流。透过小孔望过去的人白净又好看,眼睛望着门的方向。那双眼睛带笑的时候,好像在发亮。
零散的几个片段,除此之外再也想不起来了。
他察觉到自己和尹宗佑的事情被略去了不少,绝对不止他说过的这些,绝对不是应该被一语带过的事情。他凭借着自己对自己的了解明白,这是一个可以让自己为了他杀死其他居民的甚至是住在一间房子里的人,他与尹宗佑之间的相处应该是特殊的。如果这是被认定的终身伴侣,他一定经过了慎重的选择,也有可能是某种感情,但他认为这种可能性小得可怜——起码是以他现在对自己的认知。
不过也许这种可能会比他想象中的大——他为了尹宗佑做过特别行动。
准备仓促,又有一定风险,尹宗佑说刘基赫的死就是因为他在漆黑的夜里毫无艺术美感地只是想要粗鲁地扼杀生命,然而往后是他自己杀死了尹宗佑的上司。从尹宗佑的描述之中可以看出他没有将他的上司带到考试院,第一次正式见面而已,可以确定是突然行动。
有些让人困惑的行为。
发现自己的记忆缺失像是在纯白的虚无中一边走一边留下黯黑的脚印,走着发现原来身后走过的路随着消失的脚印一同忘却飞走,面前仍然是纯白,然而发现迷失了方向,只有迷惘夹杂着无可奈何的一丝烦躁。
然而徐文祖知道自己的行动一定会有理由,也许是单纯地看不惯,也许只是为了面前眼眸微垂的人。
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似乎就是尹宗佑,从床边走过来,脸上有一层浅淡的光。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的牙齿手链,尹宗佑的神情在他醒来的欣喜之中夹着苦痛。苦痛藏在好看的眼里,像林间的早晨起了雾,医院说要一起回去的时候又蒙上薄薄的水汽,徐文祖看得出他在忍,尹宗佑眼尾泛着浅浅的红色。
徐文祖想摸他的眼睛,手想碰到他的脸。可他没有,事后想起来他为自己这种奇怪的冲动感到讶异。这种冲动强烈,却又不知因何而起。
情感会随着记忆的缺失消逝,然而他面对尹宗佑时却仍然有短暂的冲动。
手机里尹宗佑的备注是“亲爱的”,尹宗佑下去拿东西的时候他拨打过,然后删掉了记录。相册合集叫“亲爱的”,里面全是尹宗佑,各种各样的尹宗佑。
他开始相信他有了一个对自己而言很特殊的人了。
夜晚。
尹宗佑躺在床上,窗户是开着的。远而小的月亮悬在透出灯光的楼房上方,清浅的月光铺在暗色的天幕上,城市的光被防盗网切割成倾斜的平行四边形。
天气变得比以往凉了些,天似乎被无限地拉远。
今晚尹宗佑出去了,前阵子盯上了总是在附近小巷里抢劫的盗贼。抢了之后就去买酒,喝得酩酊大醉眼神迷离,尹宗佑觉得他身上的酒精味就是他灵魂散发出的臭气。
不是因为看不下去他总是抢劫,他人与自己无关。只是尹宗佑厌恶他身上的酒精味与持刀时威胁他人时肆意的笑,那笑让他想起一张张无垠白色天空下眼睛像月牙一样的面具似的扭曲黑色面孔,每每看到就觉得这些脸包裹住他,无情自负地大笑,就像原来一样。
靠着手里别人不敢握着行凶威胁的武器为非作歹,不过是只不够格的臭虫。
徐文祖像是可以读他的心,尹宗佑想起徐文祖,他垂下头用像可以溺死人的目光对着自己充满戾气的眼眸,声音轻柔地说:“想杀就杀了吧。”
手触摸着面颊,徐文祖嘴角有隐晦笑意。
他总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他说将要来临的秋天正是无用生命枯竭的日子。
尹宗佑看向他的一瞬间只觉得喉咙发涩,只点点头说“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