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褚孝直掩着鼻子走进了西市，这里是“下人”聚集的地方，鱼龙混杂都称不上，屯聚在这里的一般都是生活艰难的汉子，这里多的是脚夫、屠夫之列的行当，但是也正因如此，这里形成了形形色色的帮会，发展到今天，这些帮会为了解决纠纷，联合成了一个巨大的帮会，那就是黑鹅帮。
这群家伙黑白灰色的产业都有涉及，或者说，荣城一多半的黑色产业都把持在这个帮会这里。但是听起来好像是个非常玄乎的组织，实际上还是一个贩夫走卒的组织，没有什么负手而立的大人物，但是多的是不要命的歹徒。良褚孝直不确定这群人有没有插足拐卖小孩的产业，他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不过如果小马褂真的在他们手上也不算坏，只要孩子没有吃太多苦受太多伤，那么只需要一点钱财就能解决这件事了。
路边的屠夫劈开半扇猪肉，一刀震得桌子连带地面都在颤抖。他浑身的肥肉也哗啦啦地抖动，小眼睛里投出审视的目光，良褚孝直倒是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看着自己，自己的穿着确实不像是会来西市乱晃的人，身后的家丁走在一步落后的位置，至于婞姬，虽然看不见她，但是良褚孝直知道她不会距离自己太远，而且，——良褚孝直摸摸自己的后腰，那里挂着他惯用的环首刀“狴犴”，他丝毫不担心会在这里遇袭。
幽暗、脏臭的小道被摊贩的小车挤得更显拥挤，良褚孝直每一脚踩下都会溅起黝黑发臭的水，那是蔬菜的汁液和动物的血水包括漫出来的污水形成的脏污。良褚孝直本是不太意思环境的人，在这里也不得不注意脚下，他挥挥手驱赶苍蝇，知道自己再往里走一点就该有人出来接待了。——
果然。
一个满手都是体毛的汉子原本靠在墙边，这时候故意伸出一只胳膊来拦下了良褚孝直，他不只满手是黑毛，脸上也是琼结的胡须，一双雷公眼炯炯有神，看起来甚是吓人。
“见你是哪家的公子，不要自讨没趣，且原路返回吧。”那汉子说话还算是客气。
“我有事要见你们帮主，良褚家的。”良褚孝直亮一亮腰间的玉佩，良褚家的标记在整个荣城怎么还算是有点影响力。
那汉子抽抽鼻子：“我们这种三教九流的人士咋的能和良褚家扯上关系嘞？你要是有什么就和我老裴讲，我也算是半个话事人。”
良褚孝直想了想，对方显然是不想让自己和他们的帮主见面，但是碍于良褚家的势力，又不能完全拒绝自己的要求，这才抛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来，既然是如此，良褚孝直也不想为难他：“那我就直说了，你们这儿有没有被拐卖的儿童？”
老裴咳嗽两声，他抓耳挠腮，显然拐卖儿童这种事就算是在他们这儿也不光彩，但是他们确实在做：“良褚公子，你这么说可不咋地到，咱们这儿的孩子也不全是拐卖的，也有不少父母养不起孩子到我们这儿来换钱哩，就像是卖鸡蛋一样。而且整个荣城，只有咱们敢经手这买卖，别人要是做，咱们本着江湖道义，也得给人贩子把手剁了。不说别的，咱们这儿对孩子们的待遇还算不错，至少有的吃，指不定比他们父母给的还强。”
老裴说着，还顺手摸过一个苹果，往衣服上——实在不好说究竟是他满是油污的衣服干净还是沾了些泥和叶子的苹果干净——擦了擦，他砸吧着嘴：“这世道，要是能把这些孩子卖给那些想要娃娃的大户人家，说不定还是行善积德嘞。”
说的什么狗屁歪理，他们贩卖儿童和别人贩卖儿童还有区别了？良褚孝直皱皱眉头，但是他不想和老裴这样的粗人理论，他们这样的人，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便是说破嘴皮子也不可能让他们改变想法：“带我去看看，应当就是今天走失的孩子。”
“今天那个？”老裴忽然紧张起来，“那我可做不了主喽!”
“这是什么意思？”良褚孝直想了想，莫不是得给他一点好处？他随手解下一个金镯子，递给老裴。
谁知道老裴直接拍手让过良褚孝直的镯子，他煞有介事地压低嗓子：“你看看你……哎呀，要不是你是良褚家的公子，今天这事儿你就得跑个空，不过……跟我来吧。”
老裴示意自己头前带路：“你这事儿，佛祖管不了，玉帝管不了，唯有咱们的小鬼能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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