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开始覃潭还不是很适应大城市的教学方式，有些跟不上，学起来也比较吃力。慢慢习惯之后，成绩也算是突飞猛进。现在在班里，大家都知道，别看他总是衣衫褴褛，一副吃不饱穿不暖的乞丐样，可是班里数二数三的成绩好。

　　学校基本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所以对覃潭倒是没什么歧视。其实大部分人也只算比他好一点，旧不会很旧，不至于到补丁的地步，可能是父母照顾的比较好，也就算是干干净净吧。

　　考完最后一门的时候，雪下得更大了。在教室里还不觉得冷，出了校门才感受到寒风刺骨的厉害。

　　覃潭穿了一件毛衣，一件棉服。毛衣是爸爸不要了偷偷给他的。袖子上确实有个洞，应该是干活的时候被什么钩到了。棉服有些大，不是很合身，感觉把他整个人都包住了似的，倒没什么破的地方。这件衣服是上个月他捡废品的时候捡到的，真的很不错，非常暖和。在这之前他都只能一直穿着从老家带来的唯一一件单衣外套。自从上个月这里的天气就越来越冷，要不是有了这件棉服，他可能都要冻死了。

　　这个月单钧泽没来过，可能也在忙着复习考试吧，毕竟他已经初二，过一年就要中考了。像他们有钱人家的孩子父母应该更严苛，希望孩子考个好学校吧。

　　覃潭不知道自己跟单钧泽算不算得上朋友，单钧泽算是他遇到的人里面对他最好的一个。虽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但却一点都没歧视他，带他吃好吃的，带他跟他的朋友们一起玩。他看起来很阳光，总是云淡风轻的，不急不躁的。

　　那天他说他做他的哥哥，想到这，覃潭抬头望向天空，任雪花落在脸上。

　　哥哥，真是一个温暖又奢望的称呼。

　　寒假第一天雪就停了，下了一天一夜的雪堆的还挺厚的。

　　覃潭早早就出门，在街上闲逛，看看能不能在寒假找点事做，起码能有点收入。收废品的收入太低了，不能一直这样。

　　这边的街市离家比较远，之前没来过。街上很多店都在忙着收拾自家门前的积雪，铲雪的铲雪，扫雪的扫雪，有的小孩还将大人铲到一边的雪堆成雪人，有的甚至打起雪仗。寒冬虽冷，人情自暖。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巷子，巷子两边都是普普通通的饭馆，巷子里放着几个普普通通的大垃圾桶，应该是饭馆扔垃圾的地方。覃潭在街上绕来绕去，问了几个招人的地方，要么是不招了，要么是不要童工，最后被这几个垃圾桶吸引，看看有没有能买或者能用的东西。

　　“喂，小孩，你在垃圾桶里翻半天了，找啥呢？”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继续翻找的动作，他现在对中年女人的声音有些阴影。

　　王燕到后面扔垃圾，看这小孩翻垃圾桶半了。这大雪天的，不好好待在家里，出来捡垃圾桶。

　　“我……我……对不起。”他弄乱了人家的垃圾桶，而且他对这种语气很熟悉，他怕被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就问问你为什么翻垃圾桶。又不是打你，你怕什么？”好像看出来他的恐惧，王燕放缓了语气。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翻你们垃圾桶的，我只是看看有没有能吃的东西。”他之前也在一些饭店餐馆之类见过一些干净的食物，今天就想碰碰运气。

　　这小孩看着挺可怜的，冰天雪地的，全身上下没一处看的过去的，这种天气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跟我进来吧。”王燕走过去放好垃圾，然后说道。

　　覃潭还是很怕这个女人，她看起来三十五六的样子，跟张秀珍差不多。后面她说话也不凶了，覃潭就鬼使神差的跟进去了。

　　这个时候店里还没什么人，灯只开了一两颗，有些昏暗。门口有几个人再努力扫雪，有说有笑的。他忐忑的坐在店里，手里捧着一杯烫水，刚好给他暖暖已经冻僵的手。

　　“吃吧。”没过一会，王燕就端了一盘蛋炒饭过来，顺势坐在对面看他吃。

　　“我……我没钱。”不敢吃。

　　“看得出来，没说要你钱，吃吧，别再去垃圾桶里找吃的了。”王燕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暖手。

　　他踌躇了一会，捧着盘子狠狠吃起来。他太饿了，昨天晚上到今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就靠喝水填饱肚子。

　　吃完蛋炒饭，再喝一杯温水，真是一件幸福的事。他好久没吃这么饱了，好像单钧泽没来之后他就没再吃过一顿饱饭。

　　“吃饱了？吃饱了就快回家吧。”对面的女人说道。

　　“你是老板吗？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让我在你这里干活。我什么活都能干，只要……只要给我饭吃就行。”他低着头，不敢看对方，害怕对方拒绝时的冷漠。

　　对面一直没什么动静，也不说话，过了很久才说“几岁了？家在哪里？”

　　“十三。我……我没有家，我有在上学，但是我住在破房子里，所以我非常需要一份工作会自己，希望姐姐能给我一个机会。”他一口气说完，每一个字都很认真。

　　“才十三啊？这么小？”王燕抵着下巴思考着。

　　“我不小的，大人干的活我也能干的，求求你让我在这里干活吧。”似乎害怕被拒绝，覃潭紧张的看着王燕，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嗯，也不是不行，刚好我这边有一个人辞职回家了，你就负责他的工作，但是工资可能不高。”她自己没有孩子，眼前的这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为了生存很努力，如果在背社会抛弃该是多么绝望。

　　“没关系的。”听到自己可以留下，覃潭难得的激动。

　　“跟我来。”然后走向后厨，覃潭跟在后面。“我们是牛肉火锅店，到时候你就负责洗碗，可以吧？”这主要还是因为他年纪太小，招童工还是有一定危险度。

　　“可以的，可以的。”他疯狂点头。

“然后就是工作一个月八百 ，包吃住。”

　　“我可以搬过来住吗？”他难得的久违的露出孩子般的笑脸。能有住的地方更好了，他已经不想再看脸色了。

　　“当然可以，一会我带你去住的地方，然后该收拾的你自己收拾收拾。然后下午再让你熟悉熟悉。”然后就是带他熟悉一下店里情况。

　　这之后一切都很顺利，覃潭回家拿自己东西的时候只有覃财在家，张秀珍带儿子窜门去了，并没有受到阻拦。

　　“这是你的身份证，以后别再回来了。”覃财将身份证放到他手上，话语间是解脱，也是愧疚。他虽没有张秀珍那样的恨意，但也不想覃家蒙羞，覃潭走了，大家就各不相欠了。

　　“再见了，爸爸。我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覃潭接过身份证，久违的露出了笑容，这是他最后一次叫这个男人爸爸。他已经对这个家，对生他而不养他的父母再无希望。他以后会离覃家远远的，与他们再无一丝瓜葛。他将舍弃这个给予他一切痛苦的家，去往自己向往的地方。

　　冬天正是吃火锅的好时节，正因如此火锅店的生意很是红火。覃潭一天要刷上千上万个碗，有时候前场忙过来了他还要做替补去帮忙上菜收锅之类。一天下来手都泡肿了，一天要站十一二个小时，脚也是火辣辣的痛。坚持几天之后也算是慢慢适应了，他开始喜欢上这种忙碌的感觉，这个时候起码感觉自己是活着的，为自己而活。

　　现在店里一共是九个员工，六个女员工，三个男员工。难舍原本是三个人住的，但是有一个离家很近不住宿舍，所以目前宿舍只有覃潭和另外一个人。两个房间，刚好自己各自一个房间。覃潭主要是怕自己打扰别人，而且自己的身体原因也不太敢和别人靠太近，生怕这恶心的身体会再带来恶意。

除夕这天店里只到五点就关门了，这一天谁不在家里吃团圆饭，还跑出来吃的。店五点就关门了，但里面的热闹一丝不减。因着回家的员工没几个，老板娘就让大家在店里过年，一切店里报销，每个人都乐开了花 ，厨师做菜的做菜，服务员打扫的打扫，一切都井井有条。

　　“干杯！！”所有人围坐在桌前，举杯庆祝。

　　“大家留下来我很高兴，因为没有你们，这个店是没有办法运转的。今天晚上大家就吃好喝好，然后明天……哦不……是明年我们再接再厉。然后这是给大家的红包，各位辛苦了，好，大家开动吧。”今天晚上的老板娘格外高兴。

　　老板娘说完，不管女生男生都大快朵颐起来。覃潭也是工作了一天，有吃的他就毫不客气。以前没吃的他是有多少就吃多少，现在能吃饱肚子了才发现自己可能是个大胃王。每次厨师长逗他，“看起来瘦瘦小小的，竟有两个人的饭量。”

　　也多亏了可以吃饱饭，可能伙食也还不错，覃潭比之前长高了不少，相较于在山里，他比之前看起来也比之前白了。还是老板娘跟他说的，不然自己也不知道长高了。长高的事让他很高兴，一想到这就又赶快扒拉几口米饭。多吃饭，应该很快就能追上单钧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