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宫殿里,江楚逸垂首而立于殿下。一旁的宫人正在一盏一盏地将室内的烛火点亮,从那昏黄的火光中看不出林天佑脸上的情绪。
“前几日派你回边塞可有发现什么问题?”
江楚逸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王座上的男人,这才开口道:“边塞有我的白袍军父王自然不必担忧,只是,本部的军力实在是空缺。还望父王早日下令征兵,否则,就算再厉害的白袍军也抵不过人数众多的敌军。”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京都的情况你也知道。总不能强行征兵吧,这么做百害而无一利。”
“父王儿臣有个办法可以解决目前的燃眉之急。”
“哦?说来听听。”
江楚逸清了清嗓子,将曾经在丰泽县里林天佑跟自己说的法子,缓缓道来。那王座上的男人听着若有所思般的点了点头,半晌过后抬手朝着下头的人招了招手。江楚逸见状抬步走了上去,在距离那人还有三步远的时候停了脚。
那男人见状先是一愣,随后开口道:“我原先以为你会到我身边来。”
“君臣有别,只要是在大殿之上,您就是天子,儿臣不敢有半分逾越。”
“眼下也无他人,如今这里没有什么君臣,只有父子。”那男人说着声音似乎有些哽咽,江楚逸是自己这些个儿子里头,最不怕死的,也是自己最喜欢的。只是这王宫不适合他,他没有那些个勾心斗角的伎俩,也没那个心思。只是从小就远离自己的生父生母,自己一个人在边塞过着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叫人实在难不心疼。“你过来让父王好好看看你。”
江楚逸闻言身子一愣,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江楚逸从来没有应付过这种场面,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总之,心里很抵触。只是那坐着的男人见江楚逸朝着自己走近了,脸上的笑也是抑制不住,开口就道:“你方才说的那些可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江楚逸抬头看了看那人,摆了摆头后就将林天佑的名字说了出来。却见那人皱着眉头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便开口询问道:“父王怎么了?”
那男人闻声摆了摆手,只说了句又是这个林天佑。江楚逸听出了这里头肯定有事,且不说自己这一趟出去的时间够久的,还不知道林天佑发生了什么。就拿他没走之前,与那人也处于冷战的状态,甚至还故意避开他,就算是有什么事情自己也是不可能第一时间知晓。只是,眼下听他父王那么一说,江楚逸知道林天佑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
“不知父王为何发出如此感叹,可否告知儿子一二?”
那男人抬眼瞟了瞟江楚逸,又伸手放到了龙椅的扶手上这才开口道:“阿逸可知凉州王员外的那个案子?”
江楚逸看着那人点了点头,只是这件事情不是一直都是江晏在办吗,为什么会牵扯到林天佑?江楚逸这么想着,又猛地想到林天佑那时候到丰泽县时确实说过自己是从凉州过来的,并且还负了伤。只是那时候林天佑没多说,自己也没多问。现在看来,难不成这伤还跟那王员外有关?
“那件案子是由你大哥在办,如今,凶手抓到了。”
江楚逸闻言一惊,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这凶手莫非就是林天佑?”
“只能说是指使者,真正行凶的人你大哥已经抓获了。”那男人应着,长舒了一口气,“那林家小子目前还没认罪,我瞧着也不像是他干的。只是你大哥在他府上找到了凶手,如今还在查,只需耐心等待你大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皆可。”
那男人话音刚落,整个大殿便安静了下来。江楚逸低着头不说话,那男人便也没再开口。只有昏黄的烛火在轻微的晃动着身子。过了还一会儿,江楚逸才开口问道:“父王,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那男人狐疑着抬眼看了看江楚逸,不知道他这个小儿子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但还是准许了。其实,江楚逸自己也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现在对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在弥补,弥补自己缺失的童年,弥补对他娘的亏欠。但是他不领情,既然做错了事,那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无论是江晏还是他,最后江楚逸都会让他们受到惩罚。只是江楚逸从来没有想过的是,那男人对他的这些好跟包容也许也不全是因为亏欠,还有可能是因为爱,一个父亲对一个儿子的爱。
毕竟他不是寻常人,他是天子,是全天下的主宰。他做的事情没有不对的,他说的话没有错的。他没有必要因为一个人而去觉得自己有所亏欠,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他的。归根到底,他不过是用了自己的东西,就算坏了,那又怎样?难不成还会有人因为他弄坏了他自己的东西而来责怪他吗?
江楚逸走后,那男人才艰难地从座椅上站起身。他知道自己的病情愈发的严重了,眼看着一天不如一天。只是他心里还是有块心结解不开,他希望就算是他死后江晏也要好好对江楚逸。他之所以将军权给了江楚逸实际上也是给了他自保的王牌,至少在他身陷困境的时候不至于太被动。
江晏可以算是他众多的儿子里最出色的那个了,从小到大,不论是功课还是骑射谋略,没有一项他是落于人后的。只是他的心思太沉太深,戒心也重。也许他确实能当好一个王,能治理好一个国家。但是他绝对没办法处理好感情,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