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般的灰白

齐宸想，他此生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刻沈青梧的脸色。

沈青梧尚在病中脸色本来就比常人苍白许多。现在她整张面上都没有血色了，在顷刻间褪去了颜色。她肤色原本也白皙，而这白皙如今竟成了不忍看的青。

像是将死之人般的灰白的面孔。

她怔怔地瞧着他，抽噎着在发抖。愣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可她说不出话来，拼命地摇着头，涕泪俱下。

不是的，不是的……

沈青梧抓着齐宸的胳膊，捏得他骨头都在发痛，面目狰狞。

你说话，为什么不说话？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仇子梁那个无恶不作的阉贼怎么会是她的亲生父亲！

看着几近癫狂的沈青梧，齐宸自欺欺人地转开脸。

比起阿姐，他才是最残忍的那个人，小六和青梧都将铲除仇子梁及其党羽看作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如今却告诉她，她身上流着一半仇子梁的血，她是仇子梁的女儿。那她求的是什么，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她和齐炎又算什么呢？

不论她怎么哭泣哀求，齐宸都不肯再说半个字，沈青梧滞了滞，轻蔑一笑地就要向后倒去……却忽然抽出绾发的步摇，狠狠地朝齐宸刺去。

齐宸没有后退，甚至连侧身都没有。伸出手仓促地虚揽住沈青梧的腰，避免她再次受到伤害。

沈青梧“啊……”

没想到齐宸不会躲开，怔怔地，就那么刺入他的肩头，步摇的尖端倏地划破了他的衣裳，其下的肌肤随之裂开，在他月白色的衣上晕染出刺目的艳红。

沈青梧看着，彻底的愣怔住了，惶然地看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

齐宸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爱怜地抚摸过她的眉眼，大掌软软暖暖地烙在她头顶……就像齐炎给她的感觉一般。

珖王齐宸“如果这能减轻你的痛苦，我无可厚非。”

“我会撑到你回来，一定。你要相信我，一如我那么地相信你。”

齐炎，她的六哥。

她张大了嘴，却哭不出声来，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脸颊上流下去，一直流到嘴里，又苦又涩。

想到齐炎，沈青梧心中更加气苦，她以后该以何种面目与他相见呢？

环着齐宸的脖颈，沈青梧放声大哭，到最后哭得都脱了力，大口地呼吸却仍感受不到她还活着的痕迹。

在旁人面前显露出脆弱的一面，于沈青梧而言是莫大的耻辱。

想到自己的行为是多大的失礼，沈青梧轻轻推开了齐宸，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齐宸看不见她表情，只能觉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动。

齐宸也明白方才的行为有多越界，她是小六的人，也就是天子的人。寻回做臣子的礼节，不等她回答就低首向后退去。

沈青梧“我、我想……听你说说那些往事，殿下……可以吗？”

身上乏力，一阵阵地冒着虚汗，沈青梧强撑着坐起，衣裳都被汗濡湿了，艰涩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