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间,魏无羡、江澄、聂怀桑三人正围在红泥小炉旁,坐南朝北,偷吃半个西瓜。
聂怀桑道:“魏兄,你昨日同蓝忘机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偷了我的面具,死不承认呗。”
魏无羡叼着一个精致的银勺子,一手托腮,另一只手举着穗焦黄的烤玉米,叹道,“这个蓝忘机也真是的,见我跟见了鬼一样,恨不得退避三舍!我又不会吃人,凶什么凶啊。”
聂怀桑道:“他真这么讨厌你?”
魏无羡将勺子从嘴里拿出来,气势汹汹插进瓜瓤里,“这还有假?我刚在藏书阁坐了半柱香,他就要赶我走,脸臭的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刨了他家祖坟呢!”
聂怀桑略略思索了一会儿,神色奇怪道:“不对啊,魏兄。如果蓝忘机真的讨厌你,那干嘛偷你的面具?直接还给你不就得了。”
魏无羡道:“谁知道呢?没准是口是心非。”
聂怀桑来了兴致,“怎么个口是心非法?”
偷偷摸摸写情诗呗!
魏无羡笑道:“我觉得......他肯定暗恋我。”
噗——
江澄深受惊吓,一口西瓜汤喷到地上:“你说谁?蓝忘机?暗恋你?可拉倒吧!你长得是天仙,但他蓝忘机未必是董永。再说了,就他们姑苏蓝氏那个清心寡欲的样,你确定蓝忘机知道什么是‘相思’,什么是‘恋爱’?”
魏无羡不服气道:“恁大个人了,怎么不知道。李白的《长干行》里都写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我和蓝湛,虽然算不上青梅竹马,不过混个‘同居云深处,两小无嫌猜’绰绰有余。”
聂怀桑将手中的瓜皮甩进小炉里,道:“可是魏兄,你俩现在离‘两小无嫌猜’还远得很啊,顶多算‘两小误猜’!”
魏无羡道:“管他是‘无猜’还是‘误猜’,总得有个猜的过程......”
说道一半,他忽然噤声,随后拿起佩剑站起来,三步两步窜到门口,悄声道:“唉,不跟你们闲扯淡了,兄弟我有事先走一步。”
聂怀桑忙追着他跑出屋,叫道:“魏兄,你瓜还没吃完呢!”
“瓜不吃了!啃白菜要紧!”
魏无羡一面说着,一面兴高采烈地朝着蓝忘机奔过去,“忘机兄,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啊!”
谁知,那身素银如雪的仙衣云带在林间一飘,瞬间来无影去无踪,摆明了是不想理他。
魏无羡被迫吃了个闭门羹,气不打一处来,心道:哈,好你个蓝忘机!藏了我的面具还不睬我,胆子不小啊。
蓝二公子,你给我等着!
思及此,魏无羡纵身一跃,抄近道拦在了蓝忘机身前,噗通往地上一滚,哀嚎道:“哎呀,蓝湛!我肚子疼!”
那抹云终于肯为他停留了。
蓝忘机立即止步,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怎么个痛法?”
魏无羡心中一阵窃喜,“肚子咕噜噜响,好像吃坏东西了。”
蓝忘机道:“你吃了什么?”
魏无羡道:“西瓜。”
蓝忘机道:“哪儿来的西瓜?”
魏无羡道:“我下山买的。”
蓝忘机道:“蓝氏家规第五条第七款:听学期间,如无要事,不得随意外出。”
魏无羡道:“可是,蓝湛。民以食为天,吃西瓜也是件大事呀。”
蓝忘机转身便走,听也不听他在那里狡辩,奈何这次魏无羡早有准备,竟然阴魂不散地一直跟在他后面,又吵又闹,甩都甩不掉。
魏无羡:“蓝湛!忘机兄!蓝二哥哥!我还留了半个西瓜,下了晚课一起吃吧。”
“不吃。”
“沙地里的西瓜,特别甜,尝尝嘛二哥哥!”
忍了又忍,忍无可忍,蓝忘机硬着头皮转身,冷淡道:“你,不要跟着我。”
魏无羡却道:“蓝二哥哥,可是我不跟着你,跟着谁呀?”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蓝忘机终于意识到与某人说话,兹是白费口舌,于是开门见山道:“你为什么跟着我?”
魏无羡耍赖道:“因为你好看。”
蓝忘机似乎愣了一下,过了半晌才慢慢地说道:“你......真这么觉得?”
魏无羡笑道:“自然。”
这时,林子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似是相约赴学的同窗。魏无羡不知怎么的,一听见有人来了,竟立即拉着蓝忘机躲在假山后面。
一个男声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魏无羡要带着面具了。”
另一人道:“为什么?”
“那张脸生得多好看,谁看了不荡漾!要是不遮起来,还不成个祸害。”
“可不是,魏无羡这种人,女人见了爱慕,男人见了嫉妒,走到哪儿都是香饽饽。”
忽然一人道:“你这么夸他,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被打趣的那人倒也不恼,反问道:“难道你不喜欢盯着他看?”
“哈哈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听说魏无羡那屋缺个同住的室友,不如我们都去争取一下?”
“他不是和他师弟同住么?”
“听说他师弟嫌他太吵,换了个屋子住。”
“真的?那这次可是天赐良机。”
又一人迟疑道:“但是他功夫那么好,修为那么高,怎么能得手?”
“亲不着摸两下总......”
可惜那人话没说完,突然一阵阴风袭来,一巴掌将他扇在地上!
“蓝湛!”
魏无羡暗道不好,追着蓝忘机的背影从假山后面跑了出来。
此时正是上早课的时辰,林子里的动静太大,将周围准备赴兰室听学的小子们全都引来了。江澄走近一瞧,见纷乱中央站着魏无羡和蓝忘机两人,以为他又闯祸,顿时脑袋一大,喝道:“魏无羡!”
魏无羡嗖地一声躲在蓝忘机身后,解释道:“江澄,这次不管我的事!是这帮人想占我便宜!”
江澄一听,立即目露凶光,指节捏地咔咔作响:“□□爹,敢动老子的师兄?!找死!”
聂怀桑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喋喋不休地劝道:“江兄,冷静,冷静啊!这里是云深不知处,禁止打架斗殴!”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还不待江澄动手,一向清冷如高岭之花的蓝忘机出手如电,拎起那几个人的领子,直接丢出了云深不知处!
聂怀桑惊掉下巴,磕磕绊绊地说道:“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冲冠一怒为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