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搁下笔,又吹了吹未干的墨痕,不觉心神动摇——
魏郎年几十五六,君子无双颜如玉。
三月春阴花从风,空留情丝与谁同?
他的手指划过这些娟秀的字迹,低声道:
“......魏婴。”
忽然,一个人头出现在正前方的窗子上。
“忘机兄!你叫我啊?”
那张纸被做贼心虚地丢到地上,蓝忘机避之如蛇蝎,胸中狂跳不止,惊极而怒:“你来干什么?!”
魏无羡满面春风得意,对着蓝二公子撒娇卖乖道:“不干什么呀,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啦。”
蓝忘机吓得整张脸都白了,好像做坏事被人抓包一般,三魂移了七魄:“谁准你来的?”
“泽芜君。”
魏无羡弃了窗子,从正门小跑进来,笑道:“他说你可能在藏书阁,要我来这里碰碰运气。怎么啦——脸这么臭,刚才吓着你啦?”
蓝忘机面无表情道:“没有。”
魏无羡自讨个没趣,暗道蓝湛此人果然刻板如规训石,又冷又硬,无聊的紧:“哦,没吓着就好。”
蓝忘机趁他不注意,悄悄将那张写着诗句的纸踢到桌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你找我何事?”
魏无羡将胳膊压在书案上,不知不觉间两人又凑近了些,“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上次我偷溜出去买酒那件事......谢谢你,没有告发我。”
蓝忘机默默垂下眼帘,道:“不必,下不为例。”
魏无羡磨磨唧唧地蹭到他身边,勾住蓝二公子的肩膀,没脸没皮道:“放心!下回肯定不会让你逮到,我在外面喝完了再回来。”
蓝忘机眼睛也未抬一下,重新执笔,缓缓道:“在外面喝也不行。”
“在外面喝也不行呀。”魏无羡一面说,一面扭股糖似得赖在他身上,坐姿极其不雅,哀嚎道,“不是吧——蓝二哥哥,你们家家规管得也太宽了。”
蓝忘机岿然不动:“坐好。”
魏无羡“依言”把腿翘到椅子上,更加不成体统了,“我坐好了。”
蓝忘机颇为不信任地望了他一眼,果不其然,根本没有坐好。
“魏婴。”
“在,我在!”
蓝忘机冷然道:“你还有什么事?”
魏无羡不满道:“蓝湛,你怎么这样啊!我才刚坐了一会儿,都下两道逐客令了,我有那么不招人待见么!”
蓝忘机道:“有事说事。”
魏无羡道:“好吧好吧,我问你一个问题。”
蓝忘机道:“问。”
魏无羡终于坐直了身体,严肃道:“蓝湛,你——有没有捡到一个面具,就是上次咱俩比试的时候你打掉的那个?”
闻言,蓝忘机指尖微微一滞,短暂到几乎难以察觉。
他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捡到。”
“真是怪了!”
魏无羡单手托腮,摸着下巴,思忖道:“我昨天找遍了整个回廊都没发现那个面具,难道被别人捡走了?”
蓝忘机弃了笔,倚窗静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淡淡道:“或许吧。”
线索已断,希望破灭,魏无羡摊在书案上,叹道:“可惜了我那个黄花梨的面具,跟了我那么多年,值不少钱呢!”
蓝忘机难得好奇,问道:“你为何要带面具?”
魏无羡道:“说来话长。在我八岁那年,碰见个看相的说我命不好,有早亡之兆,非要给我脸上扣个开过光的面具,等十五岁那年再取下来,保一生长命百岁。”
蓝忘机忽而有些不安:“那你今年......”
“满十五啦,都满好几个月了。”魏无羡侧着头看向他,勾唇笑道,“我本来想自己摘的,没想到被你捷足先登摘走了。”
蓝忘机道:“对不起。”
“蓝二哥哥,你说什么傻话呢。”
魏无羡摆摆手,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一个面具而已,找不着就算了呗,反正我也不戴,没什么好可惜的。”
见他起身要走,蓝忘机情不自禁道:“你要去哪儿?”
魏无羡:“留在这儿也是讨嫌,回去了。”
蓝忘机:“不找面具了吗?”
魏无羡:“不找了不找了,这次便宜那个顺手牵羊的。回头等我抓到他,再好好算算这笔账!”
说罢,他拿起佩剑,三步并作两步,蹿出门外。
蓦然间,回眸笑道:“蓝湛,晚课见!”
等那道身影离去之后,蓝忘机这才缓缓拉开书案下的暗格,里面赫然躺着的,便是魏无羡遗失的那个面具!
“有美一人,其著面具。芙蓉玉颜,俊眉修眼。”
蓝忘机将面具拿在手中,相思情切,婉转柔肠。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忘机?你在里面吗?”
“在。”
蓝忘机忙将面具藏在乾坤袋内,应声道,“兄长有事?”
蓝曦臣笑道:“叔父考检你我二人的功课,迟了又要挨罚,快走吧。”
蓝忘机垂首,“是。”
待兄弟二人走后,又一道熟悉的身影自翻窗而进,熟门熟路地探到藏书阁里来。
原来是去而复返的魏无羡。
窸窸窣窣,左右翻找了半晌之后,终于在书案下,发现一个被蓝忘机揉皱的纸团。
人赃并获。
魏无羡将纸团铺平展开,细细一读,差点没笑疯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好你个蓝湛!平时看挺正经的,竟然私写这种东西念我。”
“咱们俩走着瞧,看我不撩你个小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