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樱笋时,正是玉兰花盛开的季节。
经过一夜,雪白的花团,在魏无羡眼里染上恋慕的色彩。
他情不自禁的吟诵:“朝饮木兰之坠露兮——”
蓝忘机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夕餐魏花之落英。”
好才思。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魏花之落英。”得一诗句,魏无羡低低诵念着,感觉还不坏,“魏家花者,千叶肉红花,出于魏相家,乃牡丹花后也。将屈子的‘秋菊之落英’,改作‘魏花之落英’,虽然少了几分君子志行的高洁,倒也平添几许明艳之色,意境更凄美。”
“但我觉得还不够应景,我有更好的一句,要听吗?”推门而入,蓝忘机挽袖研磨,然后取过纸笔,“不听,抱憾终生。”
“这样呀......”魏无羡静静地思索着,唇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狡黠,表情“勉强”地点点头,“恭敬不如从命,既然盛情难却,那我便听听罢。”
一笔,两笔,三笔......佳句染华笺。
蓝忘机“刷刷”挥笔写下一行字: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云梦之魏婴。
“蓝湛,我真傻。”魏无羡小声嘀咕道。
原来更好的那句,也是以他入诗,只不过比“魏花之落英”更露骨一些。
也许落英,应解为若婴——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魏花之若婴。
清晨山中,空气凉沁沁的。
蓝忘机放下笔,取出一条薄毯围住他,问道:“傻在何处?”
“想不到我一时不察,马失前蹄,竟然被你这个‘小古板’调戏。”
宝华玉兰的花瓣留恋在魏婴白皙、纤细的手指上,他接着说道,“不管是‘魏花之落英’,还是‘云梦之魏婴’,都是在向我诉说爱意......我真是太迟钝啦。”
蓝忘机的丹唇荡起浅浅的笑意,“你一向如此,我习惯了。”
“你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我喜欢迟钝的你,这样就很好......”傻一点,迟钝一点,更有可爱之处。
只可惜,甜言蜜语的补救无济于事。
在被“嘲讽”的瞬间,魏无羡转身向蓝湛挥出拳头。
“忘机兄,欺人太甚——”
他气势汹汹,奈何缺乏灵力的招数毫无威胁。
“魏婴,叫一声二哥哥。”蓝忘机开口说话时,两人已经从窗边滚落到地板上。
色绯如山樱,魏无羡涨红着脸说,“二哥哥,你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是什么样?”蓝忘机问。
话未说完,两人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藏书阁内伪装成佛经的画册。
“你本该什么都不懂。”那本被撕碎的“佛经”,便是铁证。
可——
以前是以前,今不同往昔,蓝忘机再清楚不过。
“谁说我不懂?”他起身走到桌案前,拿起另一本“佛经”,然后摊开放在地板上。
“魏婴,你告诉我,上面画的是什么?”
两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叠合在一起的画面,就连魏无羡也是平生第一次见到。
“哎,别装模作样了。图上画的什么,你不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还问我干什么啊。”魏无羡的脸越发涨得通红,“可是蓝湛,你怎么会藏这种东西,我都没看过呢......”
“因为,从十五岁起我就恋慕着你,想对你做同样的事情。”
“哦。”魏无羡将信将疑地轻声哼哼着。
“在藏书阁里......”
“蓝湛!”
魏无羡伸出双手,捂住那张不停吐出污言秽语的嘴唇,“我实在听不懂,你脑中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以后还有更奇怪的。”蓝忘机紧握住他的手腕,“慢慢你就会适应,那些奇怪又很舒服的想法。”
“二哥哥,我们还是谈谈别的事吧......”
魏无羡无奈地岔开话题。
“也好,倒是有一件。”蓝忘机取来新的衣物,半跪在他面前,亲手帮他穿衣穿靴。
“我自己来......”魏无羡说道。
但是,蓝忘机没有听从他的意思。
“魏婴?”
“什么事。”
“你有没有想过......改为修行他道。”蓝忘机冷不防冒出一句。
“比如呢?”
“怨气。”
魏无羡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仿佛在辨别这句话的真伪。
“灵气储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为人所用。同理,怨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亦可为人所用。”蓝忘机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手脚利索地替他系好衣带,“这是听学时,你对叔父说过的话,我还记得。”
长久的沉默后,魏无羡终于开腔了。
“可你叔父还问我,如何保证怨气为我所用而非戕害他人......”
“我相信你。”蓝忘机回答。
“就算此道可行,但如果我失控了呢?”
“有我在。”蓝忘机应了一声,继而按住魏婴的手,重复道,“别怕,有我在。”
“蓝湛,蓝湛......”
魏无羡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喃喃地念着心爱之人的名字。
“我不能看着你枯萎下去,就算是旁门左道,也要冒险一试。”蓝忘机静静地说着,悄然上前,执起一缕黑发贴在唇边,“世人赞成也好,不赞成也罢,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魏无羡垂下视线。
慢慢地将两人的头发绑在一起,打了一个同心结。
“好。等伤口痊愈了,我就躲出去修炼。你别跟着我,要是被你叔父发现——”
“我陪着你。”
蓝忘机将握住发结的双手放在心口,决然道:“不管去何处,我们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