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小木门,孤独地向内敞开着,在庭院北侧最后面一间,好像是临时搭盖而成的厢房瓦檐下。我手中拿了一块白色米糕,边吃边跑到祖父祖母居住的瓦房后面,绕过井台,穿过庭院,闯入那间厢房的时候,约莫只有三岁。米糕是家里的大人们又舂又筛又蒸又切,纯手工制作出来的,节日期间,遵循本地千百年来一直沿袭的习俗惯例,村里各家各户都在柴火灶上蒸米糕,整座村庄上空炊烟袅袅,糕香飘逸。
我手上这块米糕,是母亲递给我的,还是祖母递给我的?我早已忘记。只记得年幼的我,受了她们无限的宠爱与呵护,我曾经以为,天底下每个小孩子,都是被当作心肝宝贝一样的疼爱。我也只记得那天,在懵懵懂懂中,突然闯进去的那个房间,有一扇很小的窗户,看起来更像是墙壁上的一个窟窿眼,室内非常狭小,勉强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高高的搁放着开水瓶的小方桌。昏黑中,床头靠墙坐着一位又矮又瘦,看起来年纪很大的老人,静静蜷缩在阴暗寒冷的角落,臃肿的棉帽棉鞋与棉大衣,紧紧裹住他的全身。看见我跑进去,老人俯下身,从绿色棉大衣里伸出一只枯瘦的手,笑眯眯逗着我,问我要米糕吃。现在我想,当时那个小小的我,肯定非常认真地注视着他,以致在脑海深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无数个往昔已经烟消云散,无数个故人已经面目模糊,甚至成为一片空白,唯独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老人,每次回忆起来,相貌依旧还是那样清晰:50式绿色剪绒棉帽下,瘦削的脸庞沟壑纵横,下巴几根雪白稀疏的胡须,颧骨高高突出,眼眶深深凹陷,眼眶周边的皮肤呈灰褐色,小而浑浊的眼睛,充满了慈祥,充满了笑意,在我眼前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我举起手中米糕,伸到他面前递了过去,他却呵呵笑着往后退缩了,咧开没牙的嘴巴,一边摇头摆手表示不要。
站在屋内往外边看,破破烂烂的灰色木门没有上过漆,雕刻般清晰显露出一圈圈木纹,孤身只影悬挂于门扉上的简易铁门环,锈迹斑斑,门环右上角,贴着一张红艳艳的春联,在一片灰暗凄凉中,掺入了一丝节日的喜庆气氛。阳光明亮温暖,悄无声息从门楣斜照下来,在门扉及红砖地板上,直线切割出静止的光与影,犹如门内与门外,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明明近在咫尺,却远似天涯。门外,深灰色瓦檐,青绿色芭蕉,与鲜红色鞭炮碎纸屑四处飞扬的庭院,皆洒落一片橘色阳光,庭院空地上,穿着新衣裳,戴着新帽子,满脸通红可爱的孩子们,聚集在一块儿玩,互相叽叽喳喳个不停。
这是哪个人的文章,一时间想不起来的。我回头找找,找到写这篇文的人。哎没思路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