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众观看者的愕然中,满不在意的当事人只是压了压帽檐。所谓传说,所谓神明,在那些遥不可及的形象之后却是一个人类——在有幸见过荒霸吐真身的人面前,那份不属于人类范畴的力量、不属于人类形态的模样、被冠以实验之名的,来自人类的对力量的贪婪。
【太宰后退了一步。
“你说……什么?”
中也的表情一直都很平静,那张脸上什么也没暗示,没有任何意图,只是在陈述着事实的表情。
“果然是这样吗。”兰堂慢慢点了点头,“我隐隐约约觉得大概是这样了。”】
小老虎转头在中原中也、十五岁的中原中也、兰堂之间看了又看,感觉自己好像误入了什么奇幻的事件,信息量巨大堪比太宰先生终于有天不浑水摸鱼。
这算是涉及到国家机密——兴许只有那些“猎犬”才能嗅到一二的事件,就算是异能特务科的文件中也只有草率的记载。这般秘密的实验就这样以一种戏剧的形式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就是『书』的力量吗?
江户川乱步半眯着眼,绿宝石般的瞳孔映射着过往三人的倒影。
————
“这样就有些难办了。”因为异能力的特殊效果,被排除在这场意外观影之外的太宰治捧着『书』,眼睛因为进了风沙而轻轻眨了眨。
“老鼠果然要被人人喊打呢。”太宰治哼了一声,看着远远走来摇摇晃晃的人影;“魔人。”
“太宰君这样说可真是让我心碎。”白色的绒毛帽子上沾染了些被战斗波及的黄土,费奥多尔微微眯起紫红色的双眼,带着一丝恶趣味;“我可是在帮助你的同伴们更好的理解你呢。”
“这可不在故事情节的发展中。”太宰治的声音染上一丝冷意。
“这可不是现在的重点——”费奥多尔的鞋子碾过破碎的玻璃渣,‘咯吱咯吱’的声音破碎在狂风里;“我们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太宰君。”
“小子们!”第三个人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不,不止一个人,听上去像是萝莉的声音说着恶魔的话语:“我要把你们的脑袋做成花瓶!”
“魔人,已经港口黑手党前任干部——太宰治。”
面带微笑的军装青年闭着眼睛,却异常灵敏地避开了所有倒塌的建筑废物,目标明确地向着相对二站的两人走来。
“恭喜你们,因为盗窃本应保管在异能特务科的重要物品——『书』。”
“被猎犬逮捕了。”
————
【“我的记忆只从人生中途开始。”中也用平静的声音继续说道,“因为受到冲击而一时失去了记忆的你不同,在八年前的那天之前,我的人生本身本就不存在。”
“在那之前是黑暗,漂浮在青黑色的黑暗里,被封印在不知哪里的设施里。荒霸吐不是神,没有让死者复苏的能力。我这个人格是如何存在的也无从得知。”
“唯一知道的是,有谁的手突破了封印,将我拉到了外面——那只手是你的吧,兰堂?”】
被黄昏的碎影装点的老旧工厂在他们眼前逐渐破碎,四周归于黑暗。
中岛敦极力睁大眼睛,瞳孔变成了猫科动物的竖瞳,却看不到任何东西,看不见身边的人,甚至看不到自己抬起的手指,小老虎声音有些颤抖,往右边抓了抓,攥住一块布料:“镜花酱?”
“敦,我在这里。”镜花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那这边的是……
“人虎,要是还想要这只爪子就立刻拿开……咳咳咳。”
中岛敦立刻松开右边的手向左边靠了靠。
另一边,中原中也沉浸在这一片陌生而熟悉的黑暗中,沉默地眨了眨眼睛。
青黑色黑暗。
被透明的墙壁包围着的,令人不舒服的安静的黑暗。
然后是,突破了封印的,强力的不知是谁的手。
所有人看着那只手从不知何处的黑暗尽头伸来,像是扎破气球的那根针,随之而来的是冲天的、灼热的紫红色烈焰。
就算是过去的事件,那火焰还是像正在燃烧一样,所有人看到了不远处日本海上静谧的月色。
然后就是冲天的火光和烟尘,以及轰然出现的覆盖了整个镭体街的巨坑。
“中原先生……”
“真的很强啊。”
不知是谁人的声音。
【“回答我吧。”中也说道,“你是在哪儿找到我的?为什么要将我带出来?然后——是如何让『荒霸吐』的完全体显现出来的?我就是为了知道这个调查了这个事件,终于见到你了。来吧,全都说出来吧。”
没有回答。
兰堂低着头,遮住表情颤抖着。
不是因为寒冷而导致的颤抖——兰堂在笑。
“当然,当然。我告诉你……你有知道它的资格。”兰堂低沉又响亮的声音说道,“不过比起用嘴来说明,直接看会比较快吧……这是八年前,我对你做的事。”
周围的风景切换了。
空间反转,风景被切割开,周围不是之前还在的造船所遗迹,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其他的地方。
……
……
“并不是隐藏起来了,而是就在最近才回想起来。和我……真正的名字一起。”
兰堂踏出了一步。即使是在深红的空间中也能感受到他的异样。】
对于超越者,横滨并没有类似的人——或者说传闻中的那位超越者没怎么登上众人视野,因此对于他们而言超越者只是一个概念。
而在这场观影中却是真正看到了什么是强大。
【“真正的名字?兰堂,你是谁”
“我的名字不是兰堂。”兰堂周围的空间晃动着,出现了黑色的火焰,像花瓣一样将兰堂包围住,没有声音地熊熊燃烧着。“兰堂这个名字是看到了携带着的遗物上的拼写后伙伴取的名字……在回想起我真正的名字的时候,我就决定了,决定了这次的谋略,决定了欺骗神、使唤恶魔这件事。所有的一切,中也君……都是为了找出你,然后杀了你。”
突然亚空间的中心裂开了。
……
风呼呼地发出哭泣的声音。
“可恶……这可不好对付啊。”中也手撑在地面上,抹着嘴上的血说道, “那家伙出现了。”
在充斥着扭曲的光辉、和深红色烟雾的亚空间另一边,那个东西出现了。】
荧幕的叙述总是慢于众人的眼睛。在为数不多的片段中出现的老者,化身为那时横滨的黑色噩梦——瘦弱的四肢、因年老而深陷下去的眼窝、浮出血管的脸颊,只有双眼还保持着往年的残虐闪耀着光辉。
夜晚的暴君、横滨的凶恶。那破坏的意志超越了人类的领域,甚至变成了诅咒,作为恶的一面的港口黑手党的体现。
那是先代。
“是先代啊……呐。”森鸥外笑了起来,“亲眼看到先代的‘复活’,看来远比太宰君在报告中叙述的有趣。”
“如果不是对生老病死的恐惧,丧失了理智,因为自己的恐惧就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尾崎红叶的手攥紧一瞬,又放开,掩住红唇轻笑:“想必森殿下在即位之后的麻烦事会少一些呢。”
“是啊。”森鸥外遗憾地叹了口气。
【“好怀念……真是怀念的面孔。小鬼…小鬼……你没事吧?没有被医生虐待吧?”
那是个裹着黑色衣服、浮在空中的老爷爷。
“呀……这可真是…”被搭话的太宰笑容僵住了,“好久不见了啊,之前的腰痛如何了?脸色也不错嘛。死了不是很好吗?首领,啊不——先代首领。”
“先代应该已经死了,你想做什么?兰堂。”
“他是……我的异能。”兰堂弯着背说道,“我的异能是,获取亚空间里的尸体使他们异能化的能力,我之前把先代的墓挖开了。不过每次能同时驱使的异能生命体仅一人就是了。总之……先代是现在我正在驱使的异能生命体。”
太宰和中也都无言以对了。
两人都见过好几个异能者了,但是这么邪门的能力、奇怪的能力,两人都不曾知道。
将人类异能化的能力。】
见过把自己变成不是人的异能,见过像人的异能,见过不是人的异能,把人类变成异能的异能力……
不行太绕了。
“虽然很失礼,还好这位先生已经死了?”中岛敦略感失语合上了双掌。
“能战胜这样的敌人……在下总会让太宰先生对在下满意的!”芥川龙之介咬牙,似乎要将影像中的兰堂抠出来打一顿,也可能是被打。
中原中也:似乎我才是主战力?
【“太超纲了。”太宰从喉咙挤出了声音,“兰堂,你到底是什么人?”
“以前的我,曾经是一个为了蒙混敌国带回情报而被选拔上了的欧洲的异能谍报员。”兰堂垂着头说道,“然后,在八年前因任务而潜入了这个国家。目的是调查并夺回据说是日本政府发现的未知的高能量生命体。”
……
……
“真是优秀的战斗才华……但是光是逃跑的话总会被追上的哦少年。”
他朝着向下方回避的中也继续发动着空间波的攻击。只要是在亚空间里就没有方法逃离攻击,因为是由没有质量的空间本身发出的攻击,用重力来躲开也是不可能的。可以称得上是中也的天敌的能力了。
但是。
“你好像是有些健忘啊大叔。”
中也举起了盾,防御住了冲击波。
“喂,你能别拉我衣服吗?领口的地方很痛!”
盾开口说话了。
“是太宰君……吗?”
“这家伙能让异能无效化。”中也抓着太宰说道,“就算能做到不触碰这家伙的身体来展开亚空间,但是攻击到他是无法做到的,就算是欧洲的异能谍报员听到也会吓到的啊,不能攻破这种家伙的无效化这种事。”
“唔……的确如你所说,即使在我看来,太宰君的存在也是个异端……在欧洲都不存在的究极的反异能者。然而——”
兰堂举起了手。
“中也君!使劲把我往后拽!
太宰朝着中也叫到。几乎是同时,一道银色的闪光杀到。
空间被切断了。
这道银色的闪光将一瞬间前太宰的脖子所在的位置斩断了,镰刀的前端刺进太宰的衣服、皮肤,带着血沫穿过一部分筋肉。
“啊……”太宰呻吟。
拉倒了太宰来回避攻击的中也,此刻惊讶地瞠目结舌。
“不可能!”中也叫道,“应该是不可能伤害到这家伙的……”
砍到太宰的银色闪光的真面目——那是一把几乎有人类身高一般长长镰刀。
紧握着那把镰刀的老人发出了模糊的笑声。
“罪孽……真的是罪孽啊。竟然能有一日用这双手亲自砍掉小鬼的头。”先代首领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虽然在这之前还想先叙叙旧的……以这个身体也无法实现了…”
“首领,你已经不是人类了……”兰堂严肃地告诉他,“虽然说再现生前的人格和记忆这一点异能也被编入了程式里……你只不过是我的异能,而你的使命是……让中也君变成尸体,同时让太宰君不能动弹,就用那把大镰刀。”
“知道,知道了。这个灵魂只是附着在异能上的废纸,这具身体只是内心和自我意识都没有的自动木偶……不过这真是不可思议,以及心情舒畅,心情很舒畅啊。”
先代首领举起了镰刀。
全身包裹着黑布的首领浮在了空中……宛如西洋古早的死神一般。】
“怎么能让太宰先生伤成这样!”芥川龙之介愤怒地盯着影像。狂犬的忠诚自是留给驯服者的,纵使下手的人是港口黑手党的先代首领,这一名号不足以让狂犬收起獠牙。
居然有这样的能力……
某社畜已经想到了回去该翻阅哪一份文件补充档案了。
“如果先代是在全盛时期步入疯狂,就算是我可能也无能为力呢。”森鸥外若有所思捏着下巴,“该说是……‘吉人自有天相’?”
“吉人,哼。”与谢野晶子冷哼一声。
“哎呀哎呀,没想到太宰君和中也君在那时就已经那么能干了。”森鸥外被与谢野的冷哼怼了一脸,作出林氏姑娘的姿态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花: “替我解决了那么大一个麻烦呢。”
“要是太宰君……”
“医生。”福泽谕吉只是说了两个字。
“毕竟钻石要在恰当的地方才能发出耀眼的光辉嘛,夏目老师当初不也是因为这样的理念么?”森鸥外笑了笑。
“对于太宰治来说,善和恶只是一个选择而已。”江户川乱步插入对话,难得完全睁开眼睛,认真而笃定:“无论是杀人的一方还是救人的一方。”
“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选择而已。”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