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以牙还牙

“好了，”良久，林熠潇抬手，悄然抹去眼角的泪，放下手时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叶晨曦的肩上：“走吧，吃夜宵。”

叶晨曦被他拽着走在街道上，跟他一起漫无目的地晃晃悠悠，林熠潇环视了一下四周：“吃啥？”

叶晨曦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憋出两个字儿来：“随便……”

“我就知道问了也白问，”林熠潇叹气，“请完这一顿我就要把钱寄回家去了，敲诈我这种机会可是千载难逢的，你不要我也没办法。”

叶晨曦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那我想想……”

“别想了，难不成我俩要在大街上晃一晚上啊，”林熠潇打开手机迅速搜索了一番，“生蚝吧，生蚝吃不吃？”

“生蚝生蚝！”叶晨曦点头如捣蒜，“就生蚝吧！好久没吃啦！”

自从到北京以后，叶晨曦几乎没有机会吃到生蚝，对于同样在沿海城市长大的两人来说，吃这一方面，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

“那就生蚝。”林熠潇打开导航，带着叶晨曦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一个烧烤摊前。

“本来还说看在你给我加油加了好几天的份上允许你好好敲我一顿，搞来搞去还是路边摊儿。”林熠潇找了一张干净的空桌，随手抓起菜单递给叶晨曦，“随便点，把握好机会。”

叶晨曦坐下来，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我就觉得路边摊挺好啊，我们海南的路边摊每晚上都热闹得不行。”

林熠潇点头，“厦门那边的摊子也挺多的，我小时候也经常去。”

看着叶晨曦拿着菜单犹豫不决的样子，林熠潇把菜单抢过来，迅速打勾，把花甲生蚝扇贝什么的都点了一通，然后拉开冰柜门去拿饮料。

叶晨曦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拎了一瓶啤酒，便鬼使神差般地把手向冰柜里的那一排啤酒伸过去。

也不是为了装成熟，只是叶晨曦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喝过酒，这个举动完全是出于好奇。

林熠潇的目光一扫，刚好落在那只伸向啤酒的小手上，少年眸色一沉，利索地一把攥着了女孩的手。

“干什么啊你，”他回头，严肃地看着叶晨曦，“小孩子不能喝酒。”

被抓包的叶晨曦发觉自己的脸又一次不争气地红了，想甩开他的手：“我不是小孩……”

无奈这一次林熠潇攥得很紧，她甩了几下也没能甩开，只能气鼓鼓地瞪着他。林熠潇从冰柜下层拿出一罐汽水塞在她手里：“听话，小叶子。”

叶晨曦拿着冰凉冰凉的汽水，气呼呼地回嘴：“我才不要听你话，林熠潇，你怎么跟我妈一个样！”

林熠潇关上冰柜门，顺手在她脸上轻轻拧了一下：“因为你是小孩儿啊——”

十六岁的小姑娘一脸胶原蛋白，虽然比三年前少了些许婴儿肥，但手感依旧出奇的好。等叶晨曦坐到自己对面以后，林熠潇突然伸出双手，捏住她的双颊上下揉了揉。

“干嘛！”叶晨曦恼火地扒拉着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林熠潇，你有病啊！”

“小孩子不准骂人！”林熠潇抓住她的手，叶晨曦不服气地站起身，伸手去拧他的脸。

“你干嘛？”

“以牙还牙啊！”

林熠潇没有躲开，任由她欠身把手伸向自己的脸，针织衫的领口略宽，她本身就瘦小，少年抬眼，目光偶然落在她一副精致的锁骨上，心跳微乱。

本想伸手替她将外套拉拢，但终是觉得不合适，只好作罢，同时垂眸将目光移开。

温热的手指落在他的脸上，林熠潇本身偏瘦，骨骼轮廓硬朗，脸上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肉，更别提胶原蛋白，手感如何自然不用多说，叶晨曦在他脸上扯了扯，愣了一下，又伸手戳了戳自己柔软的脸颊，有些懊恼地放开手，悻悻地坐会座位上。

少年终于忍不住浅笑，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还残存着她手指的余温。他拿起桌边的开瓶器，娴熟地打开啤酒，顺便帮叶晨曦打开了汽水。

汽水是柠檬味儿的，酸酸甜甜，带着盛夏独一份儿的清爽。

现烤的生蚝上桌，散发着浓郁的鲜香。林熠潇把筷子递给叶晨曦，刚准备动筷，却发现叶晨曦从包里摸出手机，镜头对准生蚝。

“一个生蚝而已，你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吃了多少，有什么好拍的。”林熠潇调侃她。

“林熠潇，我发现你这个人一点生活的仪式感都没有，”叶晨曦嫌弃地瞟他一眼，“吃东西也是需要仪式感的好吗？”

林熠潇拿她无法，只好放下筷子等着她拍，趁着她拍照的间隙，灌了一口啤酒。

“咔嚓——”

当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林熠潇敏感地察觉到叶晨曦的镜头似乎没有对着生蚝，而是对准了自己的脸。他放下酒瓶，一道光影在自己脸上闪过，刚才的想法立刻得到了证实。

叶晨曦的镜头确确实实是对准了他的脸，千真万确。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闪光灯出卖的叶晨曦正拍得起劲，突然发现画面里的少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镜头，甚至配合地比了个剪刀手，才猛然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这就是你的仪式感吗？”

叶晨曦慌得迅速放下手机，尴尬地冲他笑了笑：“我……我拍完了，可以吃了……”

“没事，”林熠潇撑着脑袋，似笑非笑，“没拍够的话，还可以借你拍一会儿。”

这句话完美运用了中学语文老师喋喋不休强调过无数遍的修辞手法“一语双关”，但叶晨曦只能强装出一副没听出来的样子，支支吾吾：“我……我真拍完了……不就是生蚝，也没什么好拍的……”“”

“生蚝？”他故作惊讶，“那你拍我做什么？我长得像生蚝？”

“不是不是！”叶晨曦心虚地摇头，非常努力地岔开话题，“快吃吧，吃生蚝要趁热，凉了就不好吃了……”

“挺能装啊你，”林熠潇好看的眸子又弯成了月牙儿，“小叶子，老实交代，你刚才在干什么？偷拍我，是吗？”

叶晨曦懊恼不已，不到半个小时，自己就已经被抓包了两次，不知道为什么，林熠潇每次都能精准地抓住她的小动作。

既然已经装不下去了，叶晨曦打开手机选择摊牌：“我哪有偷拍，就是想记录一下，我觉得我挺光明正大的啊！”

“是挺光明正大的，”林熠潇点头，从兜里拿出手机，对着叶晨曦一顿狂拍，闪光灯中，叶晨曦笑着眯起眼睛，双手在半空中胡乱地遮挡镜头。

“林熠潇，不可以拍我！”

“仪式感啊，为什么不可以？”连按快门的林熠潇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以牙还牙，你教我的。”

好吧，那就算扯平了。

两人停止玩闹，低头吃夜宵，也许是因为晚饭基本没吃的缘故，又或者是太久没吃，叶晨曦一连吃了五个生蚝，还觉得意犹未尽。

林熠潇把盘子向她那边推了推，喝一口啤酒，突然开口：“小叶子，你想家吗？”

正准备把生蚝塞进嘴里的叶晨曦愣了愣，脑海里浮现出家乡的碧蓝的海水。

“想啊……”她浅笑，“尤其去年刚来北京的时候，每晚上都想家想得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部都是海滩，浪花，潮涨潮落，还有爸爸妈妈，二木……”

“二木？”林熠潇打断她，“谁是二木？”

叶晨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尴尬地捻着手指：“二木……二木是……是我家的猫……”

“给猫取这么刁钻的名字，真有你的，”林熠潇好笑地看着她，“看来下次我回家得给我妈的金毛改名叫叶子了。”

“不准……”还没等她把话说出口，就被林熠潇塞了回去：“这招叫以牙还牙。”

叶晨曦无话可说，用筷子愤愤地戳着盘中的生蚝，林熠潇仰头喝酒，一直藏在衣服里的项链终于露出全貌。

其实这条项链叶晨曦很早就见过，叶晨曦记得她很小的时候看比赛就看到过林熠潇无论什么时候都把项链挂在脖子上，只是没有机会细看，一直到今天，她才看清原来是个圆形碧玉吊坠，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项链儿你一直都有戴吗？”叶晨曦凑近了一点儿，“我很久以前就见过了。”

“这个？”林熠潇放下酒瓶，扯了扯脖子上的项链，“戴很长时间了，听说可以保平安。”

叶晨曦笑起来：“你还信这个？”

“我不信，但我妈信，”林熠潇耸了耸肩，“我八岁那年去游泳，差点儿让海浪给冲走了，后来我妈就不知道从哪儿搞回来这个玩意儿，非要我戴上，说什么可以逢凶化吉。”

叶晨曦故意逗他：“说不定是真的呢？”

“可拉倒吧，”林熠潇弹了弹玉坠儿，“要是这能逢凶化吉，我溜号儿还至于被老头儿逮个正着吗？”他话锋一转，“小叶子，你对以后有什么规划吗？”

叶晨曦吞下嘴里的食物，“我就是一打乒乓的，能有什么规划，无非就是争取早日上赛场，然后一直打，打到打不动为止，”她想了想，“至于退役以后的事情，到退役那天再说吧。”

“你才多大，考虑什么退役。”林熠潇笑着看她，“你为什么会选择打乒乓球？”

叶晨曦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因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