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当初的芊若不知道,云初折杏,是因为九天之上也有一位仙子,也喜欢杏花,也喜欢云初。
云初醒来之时,他已躺在松软的暖榻上,他轻揉着眉心,眼前空无一人,金色的纱幔在殿内飞舞着,他掀开覆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发现自己的靴子正端端正正地摆在榻前,一枝雪白的杏花插在榻前的玉梅瓶中,正吐着淡淡的芬芳。身体仍是有些沉重,他套起靴子,在榻上坐了片刻便起身,原本想推开殿门出去,却发现整座宫殿均被结界封住了。一探自己的内力,发现这结界竟已锁住了他的灵力!
而此时阿栖他们仍留在了宴席之上,睡得正酣。
殿内十分空旷,云初在殿中转了几圈,只见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画像,画中皆是同一个人,他走近细细一看,那画中少年身着青灰色衣袍,有的一身素白,青丝如瀑,有的坐在树下悠悠抚琴,有的趴倒在书案上静静休憩,一幅幅画闪入他眼中,他呆了,那画中之人,不正是千年之前那个不务正业的自己吗?
难道这些,都是杏雪画的,把芊若这个名字改作杏雪,多半也是因为他钟爱杏花的缘故吧。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竟一时有些发愣了,可是又不能贸然闯出结界,一旦结界被破,设结界之人便能立马知晓,她定会即刻赶来的!可是,如果一直被困在这样的地方……
不等他再多想些什么,殿外一阵清铃之声传来,是她!云初忙急走到榻前端坐,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
只见她缓缓推门而入,似乎生怕吵醒云初,可当她发现云初已坐在榻上的时候,便舍弃了方才的小心翼翼。
“这么多年过去了,殿……君上,还是睡得这么浅。”
“我那几位朋友呢?”云初起身走向她问道。
“不过做梦而已,君上不必担忧。”
“做梦?”
“对,不过这梦可不一般,能看到人的前世今生,方才,君上不也入梦了吗?”
入梦?是那段有关她的回忆!云初顿了顿身,回想着方才的一切。
可如果阿栖几人真是落入了梦境之中,又何时能醒来呢?
“唉!你们听说了吗?”
阿栖迷迷糊糊来到了仙界,只看到眼前众仙娥正在议论着什么。
“上回那个夜叉死了?”
“她那么凶,还以为有多厉害呢,怕也只是花架子。”
谁死了?夜叉是谁?阿栖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可当她想上前询问时,竟发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根本无法走动。
“死了也好,以后仙界也能平静些……”
“可不是嘛。”
到底是谁,阿栖摸不着头脑,只是一转眼,眼前便是一片昏天黑地,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立于尸山之上。
眼前跪着两人,一少年郎身着红衣,伤痕累累,一女子身披血衣,气息奄奄,两人的背影均是如此熟悉,阿栖忽觉心口一痛,清璃的记忆立马涌上心头,难道,那群仙娥方才所议论的,竟是……
两人相互搀扶着,阿栖从未见过云初如此狼狈的模样,她在一旁看着两人艰难地行完拜堂礼,看着清璃在云初绝望的祈求声中一点点消散。她的心忽然揪作一团,如同万蚁啃蚀!
“云初!云初!”她捂住心口想要奔过去,可云初手提栖星大杀四方,她看到他眼中闪着血红的光芒,无论是仙人还是魔物,通通做了他的剑下之魂,最后他将剑抵在自己的颈边,一丝血红闪现在阿栖眼前。
“不要!!!”她绝望地跑过去,明知道是假的,也明明知道结果,可她忍不住,又如何能忍住呢?
可就在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她站在原地喘着粗气,一声声鸟鸣从耳边传来。
“师兄!师兄!!”
她缓缓抬起头,眼前竟是幼年时的自己和云初,她最爱的师兄。
“阿栖,不可胡闹,要静心修炼。”
“师兄,”仿佛受了委屈的阿栖仍是不依不饶地挪到云初面前,呆呆地看着他看书,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已睡着了,口水大股流出,汇成了一个小小的池塘。
阿栖看着眼前的一切,当初在有图山的美好一一浮现在眼前。
“师兄,师兄!”
“怎么啦?”
“道侣是什么呀?”
“……”
“是像阿栖和师兄这样天天混在一起的道士吗?”
“你从何听来?”
“我下山时遇到外山的弟子,听他们说的!”
“……”
“师兄也不知道吧?我来告诉师兄,那日,我看到外山的两位师兄在墙角商量事情,我一时好奇,便趴在一旁偷偷听了,他们在考虑要不要一同结为道侣呢!我想,这种东西何消用商量的,两个师兄弟长长久久待在一起不就是道侣吗?”
“……”
阿栖看着当初无知的自己还在滔滔不绝跟云初讲着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新奇的东西,云初也总被问得哑口无言,经常无奈的摇摇头,对着她笑,阿栖忽然转过头想笑起来,可再怎么想笑,也总觉得眼角噙着或多或少的泪,总是笑不出来。
明月夜,青松岗,师兄轻轻抚琴,阿栖躺在草地上睡觉,有时师父也在,带几壶酒来,每次邀师兄喝,师兄总是婉拒,久而久之,阿栖便也猜到了,自己的这位师兄,酒量肯定差得很!
同阿栖一般,牧生也进入了梦境,只不过,他去到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只见他立于繁华的街头,人来人往,正当他负着手悠闲地行在街道上时,只听得旁人在议论什么,看他们那样丰富的表情,牧生自然也被吸引了过去。
“什么!太子殿下?”
“真是他吗?”
“千真万确呀,听说原本是宫中保密的,不知为何就被传了出来!”
牧生顿感不妙,正欲离开,却又听见他们说道。
“太子殿下小小年纪,如何想着要当个道士?不可能吧,听着就离谱!”
“对呀,放着皇宫里的清福不享,怎么会想跑去深山老林里呢,多半是假的罢!”
“哎呀!人都已经走了,听说还换了个新名字,叫什么,牧生!”
他静静立在原地,看着他们津津有味地谈论着自己。没错,牧生便是当朝太子,原姓萧,名延,字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