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如今处于一个无人照料的境地,亲爹有自己宠爱的孩子,嫡母有儿有女,根本不会照顾她这么一个死了亲娘,爹不疼的庶女。
不过看着屋内的这些摆设,价值不菲。紫檀木的架子床,一张苏州水磨的长桌挨了画儿,桌子上摆着许多的古董,又摆着《如意君传》、《娇红记》、《三妙传》,各样的春意图儿。床面挂着一副《春睡海棠图》,架子床前摆着一个苏绣的猫扑蝶蝶的屏风。
架子床上悬着大红销金撒花帐子;床边设一对梅花式样漆小几,边上两张靠椅,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亦设有脚踏;两边又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并有一雕花镶珠园肚香炉摆在其中,正有盈盈暗香从中飘散而出,慢慢充斥于室内。
檀木几上摆着一盏紫铜麒麟香炉, 起涨知识吐着云纹般的香烟。
床后放着一排高及屋顶的大柜,床前西边放着梳妆台,东边墙上是-,一扇对开的大窗户,窗户下放着只半人高的花架,放着盆珠翠碧透、几乎垂到地面的佛珠草,南边是一架百宝阁,阁上零零落落的放着几盆盆景和几部新书。
屋外的院子里传来阵阵说话声,昭华就算不用竖起耳朵,也能听的清清楚楚。最近这段日子,盛府里风起云涌,这个冷清小院里的丫鬟们抖擞精神,将八卦事业可谓是开展的如火如荼。
“今儿早上我听老爷跟前的秋官儿说,前儿个上头的明旨下来,咱们老爷这回升了个知州,下个月初便要去越州赴任了。这几天周姨娘那里忙的是不可开交,急着要把一些铺子庄子什么的折现,到时好一并带走呢。”丫鬟一说。
“我的乖乖,你们说这些年来,周姨娘到底有多少的家底呀?我瞧着她素日比夫人还要阔气,都说她是大家小姐出身,因是仰慕我家老爷,才委屈自个儿做了小的,看来此话真是不假。”丫鬟二很兴奋的说。
“我呸!你听那起子捧红踩低的小人胡扯!我娘早对我说了,那周姨娘不过是个没个父母双亲的罪臣之女罢了!若说是大家小姐出身,应该是咱们元姨娘。元姨娘是眉州元氏出身,若不是背负着前朝皇室后人的身份,又岂会嫁给老爷做妾。若前朝还在的话,咱们姨娘可是尊贵的皇室郡主。周姨娘当初刚来咱们洛府的时候,身边只带着一个小丫头和一个老妈子,身边的箱笼包袱加起来统共也不过两三个,身上穿的还不如府里一二等的丫头好,哪来什么家底?!若说家底丰厚,那是咱们元姨娘,元姨娘当年虽是只有三十六抬嫁妆,但那也是明面上的。你们是没看见,当年元姨娘的嫁妆可是塞的满满当当的!”丫鬟三有些气愤的说。
“是呀,那周姨娘现如今可阔气了,老爷这么偏爱她,难怪夫人总也不顺气,连带着辰二爷和瑶姑娘老爷都有些宠爱的;这周姨娘真有能耐!”丫鬟三语带羡慕。
丫鬟四接上来说:“那是自然,不然怎么哄的老爷这么喜欢她,连夫人的脸面和府里的规矩都不顾了。老太太心里虽不高兴,却也懒得管,她肚子又争气,儿女双全,自然腰杆子硬;哎,眼瞧着咱们这院子是不行了,元姨娘在时还好,老爷还时常来,这会儿元姨娘一去,立时便冷冷清清的,也不知我们姐妹几个会到哪里安置,要是能去周姨娘那头就好了,都说那儿的姐姐吃的穿的还有月钱都比旁处要好。”
“小蹄子,你想得美, 我告诉你,周姨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丫鬟三冷笑着说了,“当初她刚进门时还好,待生辰二爷后,便不着痕迹的把几个有资历的丫鬟婆子都慢慢的贬了出去,我娘,还有宋大娘,还有云儿姐姐和老娘,你道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这些人当初见过她落魄寒酸样儿的!咱们姨娘在时,咱们这些下人的日子可好极了。元姨娘是个好人,什么事都讲一个规矩,人也好。只要你不没了规矩,元姨娘也不会处罚人。”
“呀!姐姐说的是真的么?这周姨娘这般厉害。”想要调职的丫鬟四很是吃惊。
“我要是瞎说,叫我烂舌根!”丫鬟三恨恨的说,“现今到好,有身份的妈妈不会说,会说的都贬出府去了,府里竟没有人说她的过去,只有那些个得了她好处的黑心鬼,四处说她的好话,什么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什么诗词歌赋样样皆精,心地厚道啦,秉性淳厚啦,我呸!真正厚道淳厚的那个刚刚死了,就是元姨娘!咱们元姨娘也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诗词歌赋样样皆精的,连骑马射箭也是会的。咱们元姨娘对待我们这些下人也是极好的,元姨娘一向看重规矩,只要规矩不错,便没什么大事儿。元姨娘在时,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比周姨娘那儿也不差什么!”
“罗姐姐你小声点儿,要是被周姨娘的人听见你可落不着好!”丫鬟五好心的提醒道。
“哼!我怕什么?我是在姨娘还在时,就由着姨娘做主配了人的,且我老子娘都是老太太跟前的,早就出了府留在庄子里的。前些日孓里我老子娘已向老太太讨了恩典,这次老爷升迁去越州,我就不跟着去了在庄子里帮着做些活,到时候再也不用见这些糟心事儿了。只是可怜了咱们姑娘,年幼便没了生母,实在可怜”
原来丫鬟三已经找好退路了,难怪这么不忌惮,想来也是自己生母元姨娘心好,对待下人也好,这才让这丫鬟三为其不平。
“咳,要不是这次元姨娘的事,谁知道周姨娘的心这么狠,瞧她说话那么斯文有礼,待人又和气,谁想得到呀;我们周姨娘刚死,她就把依兰姐姐她几个都给撵走了,连我们姑娘的乳娘都一并给遣了,只留下咱么这几个什么也不懂的三等丫鬟,若非春雨姐姐的奴籍不在洛府里,在元家舅老爷手中,只怕.....”丫鬟一越说越低声。
“她们几个是元姨娘最得力的,素日也与元姨娘极要好,自是要撵走的,不然到时候老爷问起来,查出个什么端倪可怎么办?”丫鬟三说。
“什么端倪?你又瞎扯什么?”丫鬟二看了看四周轻声说。
丫鬟三沉声说迫:“哼!我们虽是三等丫鬟,但也不是瞎子,那日元姨娘临盆的时候明明卯时二刻就叫疼了,依兰姐姐急着去周姨娘那里求给叫个稳婆,可那稳婆为什么拖到快午时才来,家中的婆子里也有不少懂接生的,怎么偏那么巧!那几天都放了假,待到元姨娘实在熬不住的时候依兰姐姐急着要净布要开水,怎么咱们几个不是被唤去叫人,就是被差遣着跑腿了?要紧的时候院子里凡是伺候姨娘一等二等丫鬟全都被人下药,肚子疼。要知道,老爷和太太是早几日就出了门的,老太太是不管事的,府里一干大小事情都是元姨娘说了算,你说有什么端倪?!老天有眼,老爷突然有公事, 早了几日回府,刚刚看见元姨娘咽下最后一口气,问了依兰姐姐几句,立时发了火;要是再晚几日回,怕是早被周姨娘收拾的干干净净,什么也查不出来了!”
此话一说完,院子里一片安静,只有几声长长的嗟叹,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丫鬟说:“可这十几日,我也没瞧见老爷发作?只不过住到书房里去了,周姨娘也还是好端端的,老爷心中,周姨娘自是比元姨娘重的。
丫鬟三短短的冷笑几声,不再说话。
“要我说呀,周姨娘也是,何必与元姨娘争呢?元姨娘如何比得上她?就像孙姨娘和南姨娘那样,不搭理就是了。”丫鬟四叹着气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孔姨娘和南姨娘如何比得我们元姨娘,元姨娘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诗词歌赋样样皆精的,连骑马射箭也是会的。也不是什么低三下四的丫头,是正正经经抬进门来的良妾。元姨娘虽是前朝皇室后人,但有得力的娘家撑腰、嫁妆又丰厚。出身更是比周姨娘这个罪臣之女的出身要好极了。更何况我们元姨娘生的极好,又年轻体贴,自打进门后,老爷也多有宠爱,原已生了个姑娘,要是再生个哥儿,也不见得比周姨娘差,可惜了。元姨娘对待夫人一向恭恭敬敬,晨昏定省一日不落,连夫人都夸元姨娘是个懂规矩的人。周姨娘呢,每会去夫人处请安,都借口身子不适。两相一比较,周姨娘就落了下乘,周姨娘一向高傲,可不就对元姨娘起了怨恨之心了吗....丫鬟五一副过来人的口气。
“说的就是,听说那是个极俊的小爷,眉眼生的和老爷是一模一样;真是可怜,竟活生生闷死在娘胎里,唉....伤天害理呀。听人说,那小爷本可以出生的,是有人故意把小爷往里塞,不让小爷平安出生,这才活生生闷死在娘胎里。”丫鬟二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就算事情查出来了又怎样?老爷难不成会让周姨娘抵命不成,看在二爷和瑶姑娘的面子上,也不能怎么样,不过拿几个下人出气罢了。”
“老爷是不会拿周姨娘怎么样,可元家舅老爷就不一定了。元家舅老爷就元姨娘这一个妹妹,也是娇养大的。若非为了咱们姑娘能有一个好的前程,元家舅老爷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且等着吧,待咱们姑娘出嫁了,元家舅老爷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了。我听我老子娘说了,元家舅老爷说了,他每年都会派人来瞧瞧我们姑娘,若我们姑娘平平安安,有个好前程,大家都相安无事。若我们姑娘没了的话,元家舅老爷就会告上京城,皇上念着元家舅老爷是前朝琅琊王元仪的后人,只怕老爷都讨不了什么好处!”丫鬟三悄悄的说。
“元家舅老爷这不是威胁人吗?”丫鬟一说。
“什么威胁人,元家舅老爷是未雨绸缪,怕我们姑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丫鬟三反驳道
院子里又是一阵安静。
“罗姐姐,还是你命好,老子娘和几个兄弟都有本事,回头你出了府,自是有福可享的。就是不知道我们这干姐妹到哪里去了,眼看着这个小院子是要散了,也不知道我们姑娘会到哪里去。”丫鬟五有些焦急的说。
“享什么福?不过是换个地方做活罢了,不过离的爹娘兄弟近些,能享点儿天伦之乐就是了,你们也别着急,都是三等丫头,周姨娘再迁怒也算不到我们头上来,到时候换个主子伺候而已。”Y鬟三得意的说。
“ 换个主子,也不知有没有元姨娘这么好说话的,她是个厚道人,从没对我们红过脸。”丫鬟一说。
这些话题太沉重了,很快丫鬟们就把关注点转向罗姑娘的终身大事问题,一时间院子里又轻快起来。
自己的亲爹,也是这洛府的当家老爷,名叫洛平川,两榜进士出身,目前官居正六品,即将升迁为从五品的越州知州,他原是庶出,南侧院的那个老太太是他的嫡母,他有一妻四妾。
正妻,盛府的正房太太钱氏,原是礼部尚书家的嫡三小姐,这门婚事说起来是洛平川高攀了,钱家是世代簪缨的官宦世家,自前朝开始便是世家。而当时洛家的老太爷,也就是洛平川的老爹早已经没,他不过是个小小的进士。不过没关系,有洛老太太在,她的出身比王家更好,是永宁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加上去世的老太爷曾是名动天下的探花郎,所以钱家老太爷硬着头皮考虑了再三,这门婚事才成了。
婚后钱氏育有长女洛昭宁,芳龄刚可以说亲事。长子洛书逸,年方十二岁。下边还有个小女儿洛昭玉,好像与自己年岁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