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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幻想与你

晚風習習

  我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阵得意。晚凉在他们走后很快也往前迈开脚步。我叫住他,他停了下来。

  “去哪?”

  “回去。”他闷闷的说。

  “我可是帮你解了围耶,你一句谢谢也不说太不够意思了吧。”

  他是听到我的埋怨了,转过身,用复杂的眼神与我对视了许久,抿了抿嘴,索性二话不说往回走了。无论我在后面怎么喊他就是不回头。不懂感恩,哼。我望着他绝情的背影啧啧埋怨。而李海王推了推我的胳膊,问我:“这人谁?”

  “住店的一个客人,”我越想越气,“甭理他了,我们回去吧,这种地方以后还是别来了,每次来都没有好心情。”

  他默许。我们两个按着来时的路往回骑,我说这次我来骑吧,说好的轮流,结果都是他一个人骑。他冲我笑笑,“得了吧,在我这里,你就好好享受吧。”

  “唔?”

  “要不是你救济我,我这辈子都没啥朋友。”他的口吻中带着失落、无奈,我也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报答我的过去。

  想当初,我刚遇到他,他被一群小孩围着嘲笑,那时的他袖臂上戴着黑布,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瑟瑟发抖。

  “丑死了,赶紧摘了。”

  “快点。”

  那些大小孩擅作主张的伸手去扯他袖臂上的黑布,他害怕极了,立刻就哭了起来:“不要不要,这是我妈妈的…呜呜…你们走开走开…”他一边护着自己的手臂一边冲那些孩子嘶吼。

  我勇敢的冲上去——“你们快点走!我已经告诉你们的爸爸妈妈了,他们马上就过来咯!”

  听闻我这么一吆喝,那些人互相看了看,立刻拔腿就跑。我笑作一团,我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我自豪的说,没事了没事了,他那会傻乎乎的还问我,是不是真的把大人喊过来了。我说,我骗他们的,不然他们怎么可能放过你。所以呀,他就把我一直当救命恩人看待,一直把我当作最好的兄弟对待,他说,他妈妈去世了,他好难过好难过,他没有妈妈了。我说,我妈妈走了,我也好难过好难过。然后,他说,原来我们是一样的呀。

  嗯,我们是一样的,所以我们才能互相读懂对方,所以我们才能即使有争吵即使骂到满脸通红头晕目眩也不会永远离开对方。回来的摆渡船人不多,我们出了船舱,他飞快的踩着踏板,甚至站起来极为卖力的蹬,我死死抓着后座的扶手,生怕他把我甩出去。台风过后的街道,凄凉惨淡,我们一路飞驰,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背影越来越近,路过他的时候,我伸长手臂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嘿!晚凉,哈哈哈哈!快赶回去,小心闹鬼!哈哈哈哈!”

  他怔怔的盯着我看,不停眨巴眨巴眼睛。我潇洒的回过身,没再去看他,三轮车到达李海王的家时,我跳下车,我冲他说,还有一小段路我自己走走就好,他没反驳,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点了点头,便将车骑进了自家的小院。我目送他打开家门,独自往前跑去,却在我家的旅社招牌下的一处角落里猫着。耐心的等着,想等一个答案,让我感兴趣的答案。果然不出意外,他的身影拐了个弯走了进来,满脸疲惫。我立刻上前堵住他的去路,“站住!”

  他怔住,抬起脸,看着我,不声不响。

  “那两个人到底是谁?你仇人?”

  “和你无关。”

  他扒开我的手臂,往右边跨出脚步想走,我一步堵上去,旋即,他又往左,我又堵住他的去路。他有些不耐烦的抬起眼,“让开。”

  “你不说我就不走。”

  “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你擅作主张掺合我家的事又和你有什么关系?那你擅作主张和我说话,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

  “你快说,我也想擅作主张掺合一下,快说快说。”

  我活了十七年我也刚知道原来我这么粘人,这么喋喋不休,这可不是我的错,因为他让我感兴趣了,直觉告诉我,眼前这个男人一定有故事,而且他内心一定很孤独,满腹牢骚无人倾诉,刚好,我就爱听故事。所以我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的跟到了他的房间里,我眼睁睁看着他一声不响的坐在书桌前的椅子里,他歪着头,打量着我:“那你呢?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你还未成年呢,呵。”我早就听出他口气里的讥讽,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床上也不顾是否礼貌,也就应了他的“擅作主张”,“我陪我朋友去送货,刚好X岛可热闹了就去那里逛逛,本来那家酒吧是欢迎学生族的,没想到现在连啤酒都不卖给我们了,哼。”

  “小孩子还是别喝那玩意。”

  “喂,说说你吧,那两个家伙到底什么来路,倒和你挺有来头?”我故意嘲他,他肯定也听得出来,倒没责备我。

  他的目光放得很远,张了张嘴:“那是我前妻。”

  我睁大眼,感到极为不可思议:“你离…”接下来的字眼儿我没敢蹦出来,毕竟不是高兴事。但是,他没数落我,只是继续说:“我们是大学同学,大学刚毕业就结了婚,那时没有什么能力给她足够的物质保障,但是两人在一起还挺开心的,可是,慢慢的,年纪一年一年上去了,家里人都催着我们要个孩子,两年的备孕之路,吃了多少苦我记不清了,我挺心疼她,我说即使没有孩子,我也会一直照顾她一辈子的。可是,这桩事在她心里却成了个结,尽管我对她依旧很好,她还是有了新的恋情,我也是通过同事才知道的,一开始我不相信,直到她主动和我提及,她说她不想再和我待下去了,她是个直白的人,有什么就会说,所以当她直接说她喜欢上别人了,我并没责怪她,我们和平分手,第二天就去领了离婚证。我想,既然有一个人能让她动心那么久也不容易,毕竟她和他瞒着我在一起已经很多年了,以前我不让她做的事,他都能带她去做,去尝试,她高兴就好吧,呵。”随着一声苦笑,他的故事就此打住。

  我的胸口涌起一阵浪潮,一激动站了起来,使劲吞了吞喉咙,我说:“是她的错吧,你别把自己想得那么圣人,什么都能原谅,感情里的背叛这辈子都无法原谅。”

  他转过身,垂着两条胳膊,看似非常疲惫的踱步到我的跟前,眼圈灰灰的,仿佛这几天都没有睡好的样子,一下子苍老好多。他苦苦的笑了一下:“你还小…”

  我立刻打断——“什么我小呀,我承认我…我没谈过女朋友吧,但是你的故事换做我,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的,我又没你那样傻。”

  他垂眸,倦乏的笑了笑,缓缓抬起胳膊,揉了揉我头顶的头发,说:“等你再长大点,等你真正经历了就会明白的,有一个真心喜欢的对象,即使她做了什么,你连恨的勇气都会丧失,甚至你会忍不住去心疼。”

  我一掌拍下他的手,不服的嘟了嘟嘴:“感情世界真尼玛烦人,还是睡觉舒服,晚安。”我不再去想这些,说罢,飞快的冲出了他的客房。砰——我把我整个人扔到了软软的床上,抱过抱枕,把脸深深的嵌进去,他说的话在我耳畔不断萦绕,即使我拼命想要去抹去,却发现办不到。他说的故事每一个片段,在我脑海都浮起那些画面,我的眼前不由得就像在看一场电影。我从未想过这个男人会懦弱到原谅一个背叛自己的女人,要是在酒吧之前我就知道这个故事,我估计我这脾气二话不说就会让那个人脸蛋开花。

  我不知何时睡着的,只是觉得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我紧紧抱着面前极具柔软又富有骨骼硬度的东西,紧紧的抱着,渐渐的,“它”转了过来,我才看清那双温柔到能滴出水的双眸,天呐,竟如此令我着迷。我的耳畔渐渐听到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很轻、很轻,像傍晚的池塘投射的一小圈涟漪,浅浅的荡漾开波纹。我很喜欢带给我这样的感受,我的身体不由得去靠近,我抬起手臂,努力把他拥紧,我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他会变成空气突然消失不见,想着想着,我的眼角仿佛有凉凉的液体,我说,抱我,抱我好么。可是我的耳畔听不到我的声音,我明明开口说话了呢,怎么我听不到,那么眼前模糊却真实的他是否能听到呢?我再度向他奢求那仅存的心意,摸我,请你摸我,请你揉拧我的灵魂,请你触摸我的身躯,请你践踏我最后的倔强。他朝我温柔的笑了,嘴张着在说话,而我愣是什么也没听到。我没用的哭了,为什么我听不到你说话,晚先生,是不是因为我听不到你说话无法回答你所以你的身影渐渐后退、后退,直到再也看不到。

  我努力的睁开眼,感觉眼眶湿了一圈,心脏跳得很快、没有节奏。尔后,我听到我的身边很吵,下意识的看过去——李海王正诧异的看着我,他的身体微躬,手臂伸向我停到了半空中,他的身后是陆时谨、宋小资、陈竖、王梓萌。他们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着,眼神不停在我的身上徘徊,现在的我特别像一只手术台上的实验兔,被所有人观摩,接下来就会用手术刀般锋利的目光划开我的皮肉。

  李海王见我醒了,惊讶的问我:“我就是过来喊你起床咯,他们几个跟你约定过的来你家住几天玩玩。”

  “哦。”我坐了起来,抓了抓此刻草窝般的头发。

  “你刚说的话我们可都听到咯。”

  “……”

  胖胖的王梓萌捧着一包拆开的薯片,抓了一把放嘴里嚼,然后含糊不清的模仿我说话的声音:“啊…摸我…摸我…快来践踏我的身躯…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故作骄纵的扭着她圆滚滚的身体,活脱脱像一个小丑。

  我的脖子根蹭的冒火,其他人捧腹大笑,我简直无地自容,直到李海王看似冷静的问我:“你这家伙到底做什么美梦,哈哈,快说。”

  我没好气的说:“没什么。”

  “那…你梦到的对象是谁,嘿嘿。”

  “没有对象。”我开始不耐烦,并起身抓过衣架上的衣服套了进去,“我只是…只是梦到美食了行吧,拟人,拟人,拟人,懂吧?”

  “拟人也有一个人物原型呀。”这个欠扁的声音绝对是宋小资,他看好戏的盯着我好久。

  一群八卦之徒。

  我甩下手,打开房门,往外走去,走到一半,突然折返,我说:“你们的房间都有了没有?我让林舒望帮你们安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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