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言冰云死后、满朝老臣大部分都倒戈的时候,李承泽和南亭选择了谋反。他们控制住了大部分的臣子以及他们的家眷,将太后、一干妃嫔还有三皇子李承平全部囚禁在后宫里。他们自己的人围成铜墙铁壁,在那个晚上将那整座皇城变成了一座满是杀戮的死城。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是乖顺的狐狸的南亭,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亮出了自己尖锐的利爪,将所有人都震慑住了。
早上一身白衣进宫,晚上一袭红裳鬼魅。
不臣者、不敬者、反抗者,杀无赦。
从前还因为她是女子之身而轻视南亭的同僚们,此刻蜷缩在大殿的角落里,颤颤巍巍地偷眼瞄着那个身穿劲装、手持三尺青锋剑的女人。此时,她的眉目间不再是平日里的那般柔弱温和,眼神凌厉,面庞严肃,如同煞神。李承泽站在她的身边,沦为了陪衬。与其说这场政变的主导者是二皇子李承泽,倒不如说,是监察院的张睿妤统领并且发动了这场血洗皇宫的兵变。
王启年从后殿里出来,瞧了一眼正殿站着的南亭和李承泽,扯起嘴角,咧开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南亭软下了眉眼,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回眸示意李承泽跟上。两个人便一前一后来到了后殿。
后殿里面,是范闲和五竹,还有一个头发散乱着的庆帝。
南亭草草地扫视过庆帝腿上被重狙扫射出来的伤口,随意的移开了目光,饱含深意的眼神落在了庆帝的脸上。她笑着,不再是内敛含蓄,而是带着几分胜利者的狂妄:“皇叔,您该写罪己诏和退位诏书了。”
她对庆帝称谓的变化,让范闲和李承泽都微微侧目过来。只是南亭的笑容不变,直直地盯着庆帝。
庆帝抬起头,哼笑了一声:“呵,倒是朕小看你了。”
“您过奖了。”虚假的笑容里藏着讽刺,阴阳怪气的很有深度。南亭嘴角的弧度从未落下一毫,现在她才是胜利者,不是吗?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南亭说得意味深长,庆帝闻言却是再次嗤笑出声。
他岔开话,谈论起了别的:“退位?退下来让给谁?让给朕的好儿子李承泽,还是让给你这个宁王世子的遗腹子,李南亭。”
南亭微垂下眼眸,不在意地笑了笑,歪过脑袋,故作天真:“您怎么会这么想呢?皇位上坐的可是明晃晃的靶子,我怎么会那么想不开,想当皇帝呢?再说了,我现在上位,也名不正言不顺啊。”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当年诚王世子将宁王府上下打成乱臣贼子,甚至利用叶轻眉去刺杀宁王父子。我若上位,想必身世上还是要费一番波折的。我不想让我的祖父和父亲被世人以为是因为我上位才是清白的......”
“我要的,从来都是整个南庆从心里认为宁王府从始至终就是清白的。”
庆帝的眼神中透出对宁王一脉的不屑与嘲笑,即使什么都不说,也会让人直白地体会到他信奉的那一套。成王败寇,败者从来就没有清白的。
在南亭身后不远处的李承泽,掩藏在袖子下的攥紧的手渐渐松开,仿佛松了一口气。他的眼神放到了面前人的身上,目光逐渐软和。
南亭和庆帝相顾无言,范闲忍不住上前,面对着庆帝开始质问:“是你杀了我亲娘。”
庆帝一瞬瞪大了瞳孔,随后又恢复了原状。他看向范闲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稚童,觉得他的问题幼稚且多此一问。于是,他毫不避讳,大方承认:“是我。”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你娘?”
范闲沉重地点了点头:“对。为什么?”
“因为朕是一个帝王。朕需要的是坐拥整个天下,当这个南庆的主人。而你娘叶轻眉的人人平等的理念可笑得很,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可笑的女人却手握神庙的秘密。”他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叹息谁、叹息什么。庆帝重重一叹,“范闲,不是朕容不下叶轻眉,而是这个时代、这个世道容不下叶轻眉那个幼稚又天真的蠢女人。”
范闲赤红了眼睛,想上前,却被李承泽拉住了手臂。五竹在一旁沉默地听完了全过程,像是他自己都不曾发觉,机器人的眼角涌出了一滴泪,滑落至脸庞。
范闲愣了愣:“叔......”
五竹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着用那把叶轻眉留下的重狙送了庆帝最后一程。动作快的几个人来不及阻止,也不想阻止。子弹没入了庆帝的眉心,他直挺挺地后仰,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冰凉的砖地上。
庆帝就这么死在了五竹的手上,死在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宫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