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目不斜视，从监察院的大门路过，与言冰云擦肩而过。
言冰云停下了与门口的监察院人的寒暄，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从身后叫住了她：“小张大人，请留步。”
南亭闻言停下了步子，身形停顿了两三秒，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个笑。就像是不经意，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言冰云，轻笑道：“小言公子有事吗？”距离把握的不远不近，甚至细听之下是淡淡的疏离和不耐烦。
言冰云放下自己抬起的手臂，对上南亭淡漠的视线，没来由的一阵心虚。他错开目光，撇过脸，稍稍有些不自在，挣扎了半晌，只听见他嗫嚅的声音：“听说太子......”
南亭没有听完就直接打断了他。她伸出自己修长的食指抵在了朱唇边，眼角流露出极淡的风情，像是不经意泄露的妩媚。女人的声音很轻，很淡，听到旁人的耳朵里像是警告，又像是嘲讽。她说：“小言公子，在其位谋其政。而且呢，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这些作衷心下属的，可以随便探听插手的。在监察院待了这么久，你不会不明白吧。”
女人的笑容很耀眼，连带着她身上的那一件监察院的朝服也跟着刺眼了起来。
言冰云沉下了眼眸，道了一句歉，神色看起来也不大好看。他死死地握了几下拳头，最后还是无力地松开了手，深吸一口气：“抱歉。”
南亭扯了一下嘴角，就当做了回应。
只是此刻的言冰云像是一个木头桩子一样挡在了路中间，让她很是不虞。但她还是压住了自己的表情，称得上是好声好气的。
“那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言冰云摇头。
女人冷笑了一声：“那你可以让开吗？你挡住我的路了。”一语双关。
言冰云这下才惊觉自己此刻就站在路中央，并且刚好挡住了南亭的路。他的面上有些羞窘，轻咳了一声，木着一张脸，再次道了一声抱歉，并且急匆匆的让开了一条路来。南亭再次言冰云擦肩而过，余光倾斜时扫过言冰云的脸。那是一张满是颓唐和挣扎的脸。
她默默地收回了视线，缩在袖子里的左手手指轻轻转动了一下右手手腕上的镂空银花镯，在心底鄙夷了一声，大步离去。
如今的现状，不正是言冰云自己找的吗？求仁得仁。这波都是自己作出来的。怪得了谁？从前是人前风光无限的小言大人，南庆的青年才俊，等着上门和他结姻亲的贵女比比皆是，前程似锦，无外乎此。再瞧瞧现在呢？赋闲在家，陪着沈婉儿过日子，没有官职没有营生，这些日子还要靠着自己的父亲接济，受着言氏一族其他族人的排挤。
呵，讽刺吗？可不就是明晃晃的讽刺。言氏官积数代，累计了多少对南庆忠心耿耿的正直名声。偏偏因为言冰云带回一个沈婉儿，全部毁于一旦。谁会不恨？谁又会不膈应？
“去把王启年叫来。”
回到自己办公的地方，南亭招了招手，从门外边跑进来一个下属，随口吩咐道。下属也不多言，领了命令便匆匆跑出去，不多时就将王启年带了进来。而下属自己出去干自己的活计了。只留下一个王启年在原地面对着她。
王启年行完礼之后，站在原地很是踌躇。要知道，最近南亭的名声可不算太好，尤其是在太子和长公主一事之后，外面的人都在说，原来南亭长大之后，就是下一个陈萍萍，铁血无情。
王启年自然听说过这些，尤其是现在直接直面身上的血腥气多了不少的顶头上司，他也不禁有些发憷。于是，王启年满脸堆着笑，脸都快笑僵了，才听见正在看案牍的南亭的声音从书简背后传来。
“左边的小案上有五百两的银票，还有一封密函。听说最近小范大人病了，身为同僚也不好不表示一些，只是监察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做不到亲自探望。现在由你代劳，不过分吧？”
南亭放下了书简，眼睛里含笑，却不见真实。
王启年被吓得猛地一个激灵，对上了南亭那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又愣了一下，随即快速反应了过来，忙不迭的三步并作两步将南亭说的小案上的东西全部踹在了怀里，连连点头：“是的，没问题，应该的。王某保证把小院长的关心给小范大人一点不落的带到。”
“还请院长放心。”王启年向南亭拱拱手，之后飞快地出了门，头也不回的往监察院外面跑。
南亭起身目送着王启年的背影，神色悠悠。
他们不肯告诉范闲的真相，那就由她来告诉。父子相残的戏码，最是精彩不过不是吗？至于言冰云，他不过是这场戏里的牺牲品而已。
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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