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

火机沿着一道弧线，往周项海身上坠落，在这一瞬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那道发光的弧线在周项海的瞳孔里像是一个孤独的彗星，从宇宙深处而来，穿越了数个光年的距离，见过很多衰老的恒星，与行星擦肩而过，最终降落到他的身上。

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就在此时此刻，他和这个火机相遇了。

大火即将吞噬他的生命。

这时，一只手接住那个火机，即便火机烫伤了手心，那只手紧紧抓住了火机。

看来，这场相遇注定到此为止。

周项海吃力地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人，他瞧见了那人的侧脸，是曲贤池。

果然在他危险的时候，曲贤池会来救他。

周项海不禁苦笑，下次要救他，能不能早点来？但是曲贤池能来，他已经很感激了。

曲贤池瞥了一眼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周项海，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

“还行……”周项海有气无力地回道，汽油的气味令他头晕眼花。

曲贤池突然出现，毁掉了少年的乐趣，少年愤怒地瞪着他，“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周项海看到了少年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他在想那把刀是不是从他厨房里拿的？

曲贤池并没有打算回答少年的问题，他比少年的动作更快，他闪身出现在少年的身后，双手扶住少年的头，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少年的脖子断了，咽了气，曲贤池松开手，少年无力地倒在地上。

瞧着眼前的一幕，周项海的心脏跳得很快，他感到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杀人这件事，对曲贤池来说似乎是件轻松的事，可对他来说，他单纯地认为，这事只发生在电影和小说里。

曲贤池走到周项海身边，先解开了周项海身上的绳子，然后扶他站起来。

周项海怔怔地看着曲贤池脱下自己的衣服，他拿衣服轻轻擦拭掉他脸上和手臂上的汽油，他的动作很轻，对他就像是对一个孩子似的。

曲贤池虽然平日寡言少语，但他和大爆星一样，都是很温柔的人。

“你以前杀过人吗？”

“杀过。”

“你杀过很多人吗？”

“不多。”

“你不要杀人，以后警察会抓你的。”

曲贤池给他擦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他说，“如果有人要杀你呢，你就不反抗？”

周项海无奈地看向别处，“我……我不知道。”

曲贤池就像是他的哥哥，他的声音给予他温暖的安全感。

“你不用杀人，杀人的事我来做，你只需要好好活下去。”

“我不想你杀人……”

正当周项海慢慢放松下来的时候，有人从黑暗中冲了过来，一把锋利的长刀刺进了曲贤池毫无防备的后背。

曲贤池侧过身来一脚踢开那个人，带着周项海跑到门口的位置，他咬紧牙齿，向门用力踹了两脚，大门整个应声而倒，他将周项海推了出去，大声喊道，“你快逃！”

曲贤池说完又冲了进去，周项海看到屋内不知何时又站满了人，那些人一下就控制住了曲贤池，拿着锋利的刀捅进他的胸口和腹部，但他并没有真正地死去。

“曲贤池！”

“你快跑！”

那些人听到周项海的声音，将注意力转向了他，他们向着门口的方向跑去。

周项海僵硬地站在原地，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曲贤池手里拿着的火机。

咔嚓——咔嚓——火苗在乌压压的人群中摇曳，火机坠落在曲贤池的脚下。

一瞬间，熊熊烈火吞噬了人群，人们发出恐怖的尖叫声，原本在地上的门，居然恢复了原状，大门紧闭，屋内的人冲不出来，大火迅速爬上他们的每一寸的肌肤，痛苦的嚎叫声不绝于耳。

他的家变成了可怖的地狱。

周项海不知何时来到了楼下，他看着自己住的家，冒出了浓浓的黑烟。

没过一会儿，消防车来了，楼上的居民们都跑到了楼下，没有人注意到失神落魄的周项海。

一个小时后，大火熄灭了。

消防员找周项海问话，消防员说是电线短路导致起火，他问消防员，屋子里的人呢？

消防员一头雾水地看着周项海，他立即去问了他的同事，随后过来给他答复。

“你可以放心，我们在你家没有看到其他人，如果还有其他问题，再与我们联系。”

没有其他人？他在说什么？刚才在他家里少说也有五十人……还有曲贤池……

周项海想去看个究竟，但是消防员不让，说是现在情况还不算安全。

“你们确定真的没有人吗？”

“我们已经搜查过了，真的没人，有人我们还会没看见吗？”

确实，消防员没必要骗他，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周项海看向公寓，黑烟已经淡了许多——火灾真实发生了，可人不见了。

刚才逃出来的时候没有拿手机，他茫然地看着人群，心想着自己该怎么办。

看着周围的人，他意识到自己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却和他们不熟，连邻居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那个家，以前江岭和他一起住了三年，可是后来他走了。

那时候，江岭就是他的全部，他走后，那个家就只是一个容身的空壳。

也许他会换一个新的家。

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周项海看到他的时候，流下了眼泪，他缓缓走到他面前，双臂无力地垂着，他好怕眼前的他是个幻影。

他温柔地抱住了他。

“大爆星，你去哪了？”

“抱歉，我来晚了。”

“我好累，也好怕。”

“我回来了，我会陪在你身边。”

周项海疲惫地倒在他的怀里，呼吸的空气里有着他身上的清香，他慢慢放松了下来。

“跟我走吗？”

“去哪里？”

“我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