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赵熏叶自嘲一声,“原来在殿下眼中,熏叶是市侩的……”
“枉费我费尽心思,放下身段,却换来这么一句。”
“从来,我就没有要求任何人为我做这些。如今又何必弄出一副苦情的模样。”祁钰说了一句,抱着顾年年走了。
赵熏叶靠在假山上哭了起来,妇人安慰她,“小姐,何必呢?今日这计不成,他日再想办法呀。”
“奶娘你没听到他刚才说话的态度吗?这个祁王妃的位置,我怕是坐不上了。”赵熏叶泪眼婆娑。望着祁钰离开的方向。
妇人叹气一声,“倒真是可惜小姐公主这几年的筹谋,如今都付诸东流水了。”
赵熏叶听到妇人说的话,不甘心的咬了咬牙,又说,“我不甘心!明明京都中也只有我才能配得上他,为什么我不可以?四年的苦心孤诣,我努力了那么久,凭什么?!”
妇人听到这话,担心赵熏叶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劝道,“小姐,今日不成,明日后日总能成,只要祁王一日不娶妃,咱们就还有机会,细水长流,莫忘了公主殿下说的,万万不能不能操之过急!”
赵熏叶听了这话,脸色总算缓和一些,“是,母亲说了,我是皇家血脉,我生来便是与大多数人不同的。祁王妃的位置,早晚是我的。绝不能因一次失误而放弃。”
妇人说,“小姐能这么想,老奴也宽心了。”
这边祁钰抱着顾年年走出花园,也没有顺着旧路走出小门,而是另找了一条路,向谢府的管家要了一间厢房,特地避开了前庭的客人。又让人请医女过来给顾年年上药。
祁钰将顾年年放在床榻上,自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也没有着急去查看顾年年腿上的伤势,只是坐在一边不说话。也没有再搭理顾年年。
顾年年只感觉腿上火辣辣的疼,有点后悔从假山上跳下来,早知道祁钰能够全身而退的话,她直接就离开了。
腿疼的实在不行,顾年年伸手把裙子撩开,想要把裤腿给撸起来查看伤势。
“别乱动,等医女来了再说。”祁钰在旁边出声。
“师傅,疼。”顾年年小声说。不时瞄一眼祁钰。
“疼也忍着,谁叫你要跳下来的。”祁钰看了眼顾年年,那眼神就好像他什么都知道。
“……我快疼死了。”顾年年继续说。
“那你就疼死吧。”祁钰无情的回了一句。
顾年年莫名想哭。嚷了句,“师傅你好狠心,我跳下去可是为了你!”
祁钰淡淡回了句,“你跟着我到后花园也是为了我?”
“……”顾年年。
“可,可那时候,我看到有个女子跟着你,我担心你出什么事,然后我凭空就多了个师母出来了。”顾年年试图辩解。
祁钰没再说话,这时候医女也来了,给祁钰和顾年年行了一礼,便将药箱放在桌上,给顾年年检查伤势,祁钰也就出去了。
医女小心的给顾年年撸起裤子,果然膝盖上被磕破了好大一个口子,幸好有裤子挡着,没有什么碎石啥的嵌进去。
然后医女给顾年年包扎了伤口,手上也是抹了药膏,就退下去了。
伤口没有那么疼了,顾年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祁钰走进来,问,“你饿不饿,要我让人送点吃的来吗?”
“好呀!”顾年年两眼放光,“我想吃红烧蹄筋,还有绿豆糕。”
“好。”祁钰便又出去了,没多久他就拎着个食盒进来,拿出一盘红烧蹄筋和一盘绿豆糕出来放在桌上。
顾年年爬起来,慢慢走到桌子前,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蹄筋来吃,也不管吃相是否好看。
祁钰看她这样子眯了眯眼,说道:“嬷嬷教你的都忘了?”
顾年年反应过来此时她确实有些不雅,便慢慢啃起蹄筋来。
等酒足饭饱后,顾年年便跟着祁钰回了祁王府,此行顾年年唯一遗憾的便是没能再看齐月儿一眼。
等又到了夏天,正是骄阳似火,绿树成荫,此情此景便又触发了王公贵族的游猎兴致,于是便又办了一场游猎。不过地方却换了一个,据说是今年新建成的游猎场,有山有水有猎物,唯一的坏处就是地势险峻些,不过那些王公贵族们一向勇猛,始终坚定不移的相信他们是最厉害的,所以就开始大操大办这场游猎。
在这次游猎顾年年又跟着祁钰去了,虽说上次曾被王卓安调戏了一把,但怎么十年怕井绳,于是便去了。
这回顾年年下了马车第一时间便是跟着祁钰去帐子,等游猎开始了再出去。
在场下坐着的时候,顾年年便遇到好几个过来同她打招呼的女子,纷纷说自己是上回谢府宴席时见过面的,怎奈顾年年早对那一串花花绿绿的名字忘了,便只得装作熟识的样子,在连续六个人过来打招呼后,顾年年终于醒悟,原来这些个女子都是冲祁钰来的,不免痛心!
顾年年抓起案桌上的桃子狠狠咬了一大口,真不明白祁钰有哪点让人喜欢的,竟也能迷倒京都一大片黄花大闺女,真是悲哀。照齐月儿的话来讲,便是她们“瞎了眼”。
顾年年又咬了好几口桃子。
“注意吃相。”祁钰在旁边传来一句。
“哦。”
此时游猎的发起人平阳公主正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上,旁边还坐着那位赵熏叶小姐。此时她便穿了一身极其华丽的衣服。
顾年年疑惑,怎么赵熏叶也在这里。转头看祁钰,这人只是视端容寂,喝茶。
“师傅,那个赵小姐也来了。”顾年年小声说。
“嗯。”祁钰应了一声。表情平静自然。
“师傅,赵小姐来了!”顾年年加大了嗓音。
祁钰看她一眼,“她来了,你叫嚷什么?”
顾年年顿住,她好像不该叫的,便端正坐好,说,“哦,我不叫了。”
祁钰继续喝茶。
这时候许久未见的齐月儿一身骑装香顾年年走来,“顾年年!”
顾年年转头,看到是齐月儿,不免兴奋,“月儿!你也来啦!”
齐月儿象征性的给祁钰行了个礼,便挨着顾年年坐下。
顾年年发现齐月儿的妆发变了许多,往常她梳的都是流云发髻,现在她都是将头发给盘起来了。
“年年,这么多天没见,可曾想我啊?”齐月儿问。
“想,我自然是想你了。”顾年年回答,亲昵的将齐月儿的手挽起来。
“你在谢太傅家过的好吗?那里的厨子做的菜你吃的习惯吗?”顾年年问。
“我过的自然是好啦,谢洺他待我也很好。”齐月儿回答。
“是吗,那我可就放心了。”顾年年说。
“诶你带了骑装吗?咱们一起去打猎吧,平阳公主放了彩头呢!”齐月儿兴致勃勃的说。
“骑装我倒是带了,可是打猎我不大擅长。”顾年年有些犹豫。
“哎呀没关系,你只要骑着马跟在我后面就行了,打兔子有我呢!”齐月儿拍拍胸脯。
顾年年也来了兴致,转头看向祁钰,“师傅,我可以去吗?”
祁钰看着顾年年殷殷切切的眼神,只好说,“去吧,记得莫要贪玩误了时辰。”
“好的!”顾年年跑回帐子里换骑装去了。
换好衣服出来,顾年年跨上一匹棕色的马,手拿着缰绳就骑着马往前走,旁边还有齐月儿一起。
顾年年边骑着马边问齐月儿,“月儿,你知道坐在平阳公主旁边的那位赵小姐是谁吗?”
“赵小姐?你说赵熏叶?”齐月儿问。
“嗯嗯。”顾年年点点头。
“她?仗着自己是公主的女儿,整日里盛气凌人的,平时也不愿意跟我们讲话,搞得她多么高洁似的。”齐月儿说。
“她是平阳公主的女儿?”顾年年有些惊奇。“那她既然是公主的女儿,为什么没有册封郡主?”
“这说来倒有些好笑了,她是平阳公主和赵家的女儿。”齐月儿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低了些。
“赵家?哪个赵家?”顾年年不解。
“本朝获罪的赵家还有几个?”
顾年年了然,原来赵熏叶是平阳公主和罪臣的血脉,难怪没有册封郡主,还是以小姐称。
“这也是唏嘘,坊间传闻是当年赵家谋反,结果被镇压,念在平阳公主的份上,就免于一死,举家流放,但因平阳公主是皇室血脉,就留在京都,后来发现已怀有身孕,便又回宫养胎,便生下了赵熏叶。”
“这平阳公主乃是当今皇帝和慧贵妃的小女儿,颇得盛宠,虽嫁了个没啥用竟拖累人的赵家,但皇恩还在,也还能在京中站稳脚跟,旁人遇见还都得使劲儿行礼表尊敬。不然那赵熏叶又怎会整日趾高气昂的。”
顾年年默默听着,暗自感叹赵熏叶身世也是悲惨。
“哦对了,我才想起来。”齐月儿又说,“这个赵熏叶可一直是励志要作祁王妃的呢。据说赵熏叶自四年前在重阳宫宴上目睹祁钰的风采,便一发不可收拾,沉迷其中,听说祁钰喜欢喝茶,便将自己关在屋里苦练茶艺。整整不吃不喝两天。”
顾年年有点明白为什么赵熏叶要跟着祁钰了。
“然后呢?”顾年年追问。
“然后,好像是博得了祁钰的一些赞赏,但没有后文了。”齐月儿说。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
“怎么,莫不是赵熏叶纠缠祁钰的时候被你撞见了吧?”齐月儿一脸好奇。
顾年年点点头。
“是吗,快给我讲讲发生了什么,具体经过是怎么样的。”
顾年年便只得大概给齐月儿讲了一遍。
听完后,齐月儿啧啧嘴,“精彩呀!”
这时从后面传来一句女声,“二位是在讲我吗?”
顾年年回头看,果不其然是一身紫色骑装的骑着马的赵熏叶。
齐月儿说,“赵小姐高贵,岂是我们可以谈论的,不过刚才我在跟郡主讨论射兔子的方法,赵小姐要一起吗?”
这话里提到个“郡主”,有些戳到赵熏叶的痛处了,赵熏叶还是装作豁达大方的样子,“纸上谈兵有什么意思,倒不如真枪实弹的来,这一块地势复杂,兔子自然也多,咱们便直接来射兔子不就好了?你说呢?郡主。”
顾年年没有吭声,主要她也不太擅长。
赵熏叶见顾年年不说话,便说,“怎么,郡主是怯场了吗?”
“她才没有怯场!”齐月儿大声说,“也不看看郡主是谁的后人,又是谁教养长大的。”
这话顾年年着实有些担当不起,虽然她祖父是威武侯,但六岁后就没见了。而祁钰那头也整天只顾教她背书学规矩,打猎等体力活她是一概不知。
于是只得干笑两声。
赵熏叶调转马头,“二位便走吧。”
“走就走。”齐月儿拿着缰绳赶着马往前走,顾年年便在后面跟着。
行行走走到了一处山林,赵熏叶的马匹停下,拿起挂在马鞍旁的弓箭,抽出一只箭搭在弦上,渐渐拉满。
顾年年佩服赵熏叶好臂力。
“咻”的一声,一只箭穿过山林,射在了一只野兔上。
随从跑过去将野兔捡过来,赵熏叶有些得意的说,“郡主,齐小姐,为何不也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齐月儿也拿起弓箭,观察四周有没有野兔什么的。
过了一会儿,齐月儿拉弓,瞄准右边,射中了一只野兔。
随从将那只野兔拿过来,才发现这只兔子通身雪白,要肥大不少。
“赵小姐,你看这只兔子如何?”齐月儿得意的说。
“不过就是只兔子罢了,有什么好比的。”赵熏叶调转马头要往别处走。
“赵小姐这就走了么?不再多射几只兔子?”齐月儿在后头喊。
赵熏叶没有理会。
“这人就是矫情,嚷着非要比,这会儿又不比了。”齐月儿说。
顾年年在旁边看着,也没有说什么话。
这时候林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奇怪的叫声,好像是一些走兽,众人纷纷警惕起来。
这猎场地处偏僻,地势复杂,难免会有些蛇啊狮子的。
齐月儿拿好弓箭,仔细观察这叫声从哪里传出来的。
顾年年小声问,“月儿,这声音是老虎吗?”
齐月儿面色凝重,“不知道,但八成是老虎。”
顾年年抓紧缰绳。
这时走在前头的赵熏叶一行忽然回来了,原来那声音的出处就是一头老虎,挺巧那头老虎就在前面。被赵熏叶见着了好像。
“赵小姐,怎么又回来了?”齐月儿见赵熏叶忍不住讥讽。
赵熏叶神色慌张,看了顾年年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老虎的叫声更大了,好像正朝他们这边走来,马匹也有些不安分。
这时赵熏叶拿起弓箭,直接就对准声音射了一箭。
叫声停了一瞬,随即又变得更加狠厉。想来是那箭射在了老虎身上,但没射在要害,反而把老虎惹怒了。
果不其然,一只腰腹中箭的老虎从林子里跑出来,直奔赵熏叶的马匹。
马匹受惊,开始四处跑动,顾年年使劲儿拽着缰绳,暗想等下马匹要是发狂自己得小心些。
一旁的侍从感觉将贴身准备的火药点燃朝老虎扔过去。这时赵熏叶的马匹开始上蹿下跳,四处奔走,赵熏叶骑在上头摇摇欲坠。
一些人赶紧去拉,结果那匹马太凶猛,朝别处奔走起来,不巧就撞到了顾年年的马匹,径直就将她连人带马给撞下山崖了,还有一些侍女们。
而赵熏叶则从马匹上跌落。
本来这里地势复杂,草木错杂,所处的地方又是在上坡,这下顾年年摔下去,登时便没了影儿。
“年年!”齐月儿大叫,转头看赵熏叶。
赵熏叶呆呆坐在地上,这个时候老虎也被赶跑了,剩下的侍从将赵熏叶扶起来。
齐月儿赶紧下马,到山崖边看看顾年年有没有被树枝什么的挂住,好还有一线生机。结果只看到几棵被压弯的树枝,最底下也被树木掩盖了。
齐月儿当即发火,朝身后的侍从大喊,“还愣着干什么?派人下去找啊!威武侯府的郡主若是死了,你们一万个脑袋也赔不起!”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找。”侍从哆哆嗦嗦的带着人从另一条路找下去。
赵熏叶因为刚才从马匹上摔下来,好像哪里磕着了,又或者是受了惊吓,此时竟然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赵熏叶呆了。
“你,你怎么能打平阳公主的女儿?”一旁的侍女着急的说。
齐月儿没有理会,冲着赵熏叶教训,“哭什么?你真应该庆幸你从那马上摔下来了,不然这时候你也该和年年一起掉下去了。”
赵熏叶捂着脸不说话,
齐月儿冷笑,“真是老天不公,为什么不是你掉下去?你为什么要射那一箭?害得事情如今这般样子!”
“小姐,别说了。”齐月儿的侍女拉着齐月儿,“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郡主,还有这事,也得禀告给祁王殿下。”
齐月儿定了定心神,“走,先回营地。”然后又说,“赵小姐,这事只怕得要你来同祁王殿下说了。”
赵熏叶一惊,抬头看齐月儿。“我……”
齐月儿让侍女将赵熏叶带回去了。
帐子里热闹非凡,祁钰端坐在桌旁喝茶,忽然隹时走进来说,“主子,齐小姐回来了,让您出去一下。”
祁钰抬头看帐外,看到齐月儿和赵熏叶在外头,不见顾年年。
放下茶碗,起身,朝平阳公主行了一礼告退。
走出帐子,祁钰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齐月儿,“郡主呢?”
齐月儿脸色有些难看,满怀歉意的说,“祁王殿下,是我不好,没有看好年年,让她从山崖上摔下去了。”
祁钰表情虽没有太大变化,但齐月儿感觉祁钰这时候已然有些生气。
祁钰冷冷的说:“怎么回事?”
齐月儿便将大致经过说了一遍,祁钰听完后没有发火,只是看向赵熏叶,“你做的?”
那语气真的很冷,好像下一刻他便会伸手将对方掐死。
“是……”赵熏叶说,“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想到马匹会受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赵熏叶说着竟有了些眼泪。
“怎么回事?”这时帐子里走出一个人,正是平阳公主。
看见赵熏叶泪眼朦胧的样子,皱着眉问,“叶儿,你怎的哭了?可是祁王欺负你了?”
赵熏叶抽抽搭搭,走到平阳公主身边抹眼泪,“母亲……”
祁钰在一边不说话。
“你这脸怎么了?!”平阳公主注意到赵熏叶脸上有个红手印,不禁发怒。
赵熏叶抽抽搭搭不说话,眼睛却已经看向了齐月儿这方。
齐月儿就不是被吓大的,大大方方向平阳公主行了一礼,“禀公主,赵小姐脸上那个巴掌就是我打的。”
平阳公主看着齐月儿,“你是齐太师家的?”
“是。”齐月儿回答。
“好端端的你打叶儿作甚?”平阳公主诘问。
“是月儿失礼了,在此赔罪。”齐月儿又行了一礼,“只因当时威武侯府的郡主掉下山崖,急火攻心,一时恼怒收不住手,便打了赵小姐一巴掌。”
“威武侯府的郡主掉下山崖,干叶儿什么……”平阳公主话说一半,转头看向赵熏叶。“你弄的?”
赵熏叶此时脸上已然挂不住,“母亲……叶儿不是……”
“好了闭嘴!”平阳公主轻喝一声。
对祁钰说,“祁王,这事是叶儿不对,但她年纪尚小,有许多事情不懂,还望你能原谅她这一回。”
“原不原谅,不是我说了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到时候给我一副尸体,就不是我能原谅的了。”祁钰冷冷的说。
“祁王这话,可是欠妥。”平阳公主有些不满祁钰说的话。
“当年威武侯年过七旬还西征西境,整个威武侯府就留下这一支血脉,她于祁王府也更是有了十年的情谊。威武侯于本朝有恩,郡主于祁王府有情,恩情二字,公主也该认得吧。”祁钰说。
“……自然。”平阳公主说。“无论如何,本宫都会找到郡主,不会让祁王失望的。”
“望公主言出必行。”祁钰说完这一句就离开了。
“王爷。”隹时小跑着跟上祁钰。
“你现在回府,召集人马来这里搜寻郡主。”祁钰边走边说。
“是。”隹时领命,便快步走了。
话说顾年年这边被马匹推下山崖时,还未来得及反应,就一头栽下深涧,坡度极大,滚下去时也来不及抓住沿路的树枝,期间顾年年身上的骑装上的护甲也被树枝刮去,头也撞到一个硬物上,只觉得疼。
旁边的一些侍女啊啊大叫,边滚边乱抓东西,竟也抓到了顾年年的脚踝,以为是什么树枝,使劲往下拽,在磕磕碰碰中,顾年年感到脸上一阵刺痛,没过多久,就是一个巨大的落差,坡度达到最大,顾年年迅速掉落,砸在水中不省人事。
然后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一队人从河水的下游出现,看到一些在水中的遇难者,也没有多大惊讶,其中一个裹着蓝色头巾的中年男子走上去扒拉那些人,仔细打量着服饰,过了会儿皱着眉说,“这波亏了,本来还指望能有几个贵族小姐,好去换些金银,现在看来,都是些丫头而已。”
另一黄布衣男子闻言上来看,果不其然,都是一些丫鬟小厮,“虽然不是贵族小姐,但这些丫鬟有的皮相还不错,兴许能卖到天香楼里,保不准也能卖个好价钱。”
“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头巾男子说完,便招呼人将人都搬上货车,离开了。
带到一个小木屋前,将人都放进去。
木屋里没有床,只有几捆稻草,窗子也不大,人一多空气就浑浊起来。
有一些人最先醒了,看到眼前景象,先感叹自己没死,后又反应过来自己是入了贼窝了,便大声苦闹起来。
顾年年便是被这声音吵醒的。
咳嗽了几下,从稻草上爬起,观察四周自己是在哪里。
一边一个女子大叫,“你们这群贼寇!赶快放了我!我可是公主府里的一等丫鬟!我爹娘可是平阳公主的亲信,你们胆敢绑我?”
过了会儿木屋的门便开了,走进来几个高头大汉,其中一个扬起大掌便给了那女子一耳光,那女子的半边脸登时便肿了起来。
屋外人听到响声,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谁让你动手打了?这皮相要是坏了可就卖不了好价钱了!要她闭嘴方法不是多的是吗?!”
大汉听到这话,便换了种方法,伸手将那女子的湿衣裳扯破,露出她白皙的皮肤来。
女子吓傻了,呆呆的往后蜷缩,大汉恶狠狠的警告,“你之后若是再叫一声,我就扒光了你的衣服!”
女子没再说话,等大汉走之后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一旁几个人便来安慰她。
顾年年看到了这一切,默不作声,感到脸上一阵疼,伸手摸了一把,竟是血,再仔细摸,在左脸上约摸有一道半尺长的口子,因为沾了水,如今有些红肿。
再摸额头,这也鼓起了个大包,一按更是疼痛。
在木屋里待了几日,外边的人只会送一些冷馒头和清水进来,其中还有一个馒头是长了霉点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顾年年便听到外面的人在商量将几位长相好看的女子卖进妓院,剩下的则再过几日卖给别人家做丫头小厮之类。
到了深夜,顾年年在黑暗中便听到开门的声音,接着是厚重的脚步声,一阵拉扯声,女子挣扎着要求救。拖拽,摩擦,关门。
第二天果然少了人。
又过了一天,顾年年脸上的伤口已经恶化流脓,生出了腐肉。
终于他们被带到外面,顾年年惊奇的是没有将他们带到京都,而是更远的一座小城,走走停停,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顾年年觉得脸上越发疼痛,便开口,扯着嗓子问,“能给我一些膏药吗?我脸上的伤口已经流了好几天的脓了。”
那人恍若未闻,继续走路。顾年年只得作罢。到了那座城,顾年年被赶到一个空地上,一人给她头上插了根草。
接着便看街上的来来往往,一些富户买下了一些人做奴隶,只有顾年年还没有卖出去,因为她脸上的伤疤。
那些人越来越暴躁,连带着每日的餐饮也越来越少。
最终顾年年被人买下了,价格三两银子。
顾年年跟在买主后面,对方将她领进了一座宅院,在一处小院子问话,“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顾年年老实回答,“我叫顾年年,今年十六了。”
“都是给人做丫头的,唤全名未免有些造作,你便叫小年吧。”
“是。”顾年年应声。
“还有,你以后就在这厨房帮忙,我姓王,你就叫我王妈妈,这厨房里的事儿都归我管,自然你也归我管,做事最好勤快些,莫要偷懒耍滑头,否则别怪我打你。”王妈妈吩咐。
接着王妈妈又拿来一套土布衣服,一个毛巾木桶,塞给顾年年,“热水在厨房里有,赶快打水洗干净去,你那脸上的口子也洗干净点,拿布盖着,别吓着谁了。”
顾年年不自觉摸了下脸上的伤,问王妈妈,“请问,洗浴的地方在哪里?”
“喏,在那。”王妈妈给她指了个方向,在一处隐蔽的隔间里。
顾年年便拿着东西去洗了。
洗完后顾年年半披着头发,王妈妈瞧见了皱眉头,“做丫头的披着头发做什么?干活儿多碍事。”说罢就伸手拿着一个树枝将顾年年年头发给盘上了。
顾年年只觉得头上比以往要沉一些,另外头皮也有些紧,但又不好说什么。
“王妈妈,你有药膏吗?可否给我擦一下脸上的伤口?”顾年年问。
“做奴才的用什么药膏?”王妈妈说,便从灶间摸了把草木灰出来,抹在顾年年脸上,“这便是咱们穷苦人用的药膏。”
脸上更是一阵刺痛,顾年年退后几步,眼睛里已有了眼泪。
王妈妈瞧见了说,“路哭啼啼作什么?小姑娘气,赶快去干活儿!”
接着王妈妈指着一堆放着碗筷瓦盆说,“半个时辰,将这些碗洗干净,我要是瞧见一点油渍,或是你打碎了一两个。就等着吃巴掌吧。”
顾年年只好蹲下身去洗,以前在祁王府她是郡主,从来没有洗过碗,便也不知道怎么洗,就是用水在碗上冲几遍,顾年年便觉得这算是洗好了。
过会儿王妈妈来查看,发现顾年年这样洗碗,便拿起棍子给了她一下,顾年年吃痛,弓着身子哭了起来。“你为什么打我?”
“贱蹄子!碗不是这么洗的,连碗都不会洗,真是瞎了那三两银子了。”王妈妈骂道,蹲下身给顾年年示范如何洗碗。
顾年年看了几遍就会了,蹲下来继续洗。
大半个时辰后顾年年才洗完,这期间还打坏了两只碗。
王妈妈又骂了她一通。
一直到夜深,顾年年才在一张小床上睡下。
第二天清早,顾年年又被王妈妈拽起来劈柴烧火。
顾年年坦言不会,王妈妈骂了几句便给她示范。之后便骂骂咧咧的走了。
顾年年小心劈完了那堆柴,然后又被差使着抱柴去烧水。
顾年年说,“我是祁王府的郡主,我不会烧水。”
王妈妈冷笑一声,“就你这么一个脸上有伤,在大街上挂草叫卖的贱蹄子,也能是郡主?你既是郡主,那为何祁王殿下还不来接你?”
顾年年哑口无言,“我不会烧水……”
“不会也得会!”王妈妈抄着棍子朝顾年年走来。“我教你!”
顾年年只去学习如何烧水,如何洗菜,如何挑水,如何拾柴。
这天顾年年正在洗碗,院外走来一位看上去是一等丫鬟的女子。
王妈妈瞧见了立马谄媚走上去,恭敬的说,“泌儿姑娘,你来了啊,不知今日大小姐想要吃些什么?”
那位泌儿姑娘清声说,“大小姐今日想吃凤莲酥,还有藕粉。”
“好好好,老奴这就吩咐人去准备。”说罢王妈妈走进厨房里吩咐。
泌儿姑娘这时候看见了正在洗碗的顾年年,问,“新来的?”
顾年年抬头,发现是在问自己,点点头。
泌儿此时也看见了顾年年脸上的伤,“你这伤……”
顾年年回答,“从山坡上摔下来,被东西刮到了。”
“哦。”泌儿应了声,“原来如此。不过你也得去擦药,看这样子,怕是已经恶化很多天了吧?”
顾年年点头,这时王妈妈从厨房里出来,“泌儿姑娘,您先回去吧,稍后老奴就让人送来。”
“好。”泌儿走了。
第二天泌儿再来的时候,给顾年年扔了一个白瓷瓶,说,“这是药膏,把伤口洗干净再抹上去。”
顾年年收下,道了声,“多谢泌儿姑娘。”
“不必。”
顾年年又被王妈妈差遣去后山拾柴火,背着竹篓上山,顾年年忽然想到自己在祁王府时的日子,彼时不知乐,如今叹往昔。
想着想着顾年年鼻头发酸,想要哭出来,但想到王妈妈给她定下的时限,只得抓紧去干活儿。
将树枝折断扔进竹篓,要一直到满满一竹篓为止。
顾年年蹲下来正准备将树枝捡起,忽然一只脚踩上树枝。
顾年年低头看着那只鞋,看上去像是普通的布鞋,白底黑布,没有秀任何花纹,再稍微抬上些视线,那也只是一个黑色的袍子,也是普通的土布,但是很干净。
顾年年疑心这不会是府里的哪位总管之类的,不穷也不是富的那一类,不好得罪也不好谄媚。
于是顾年年手拿着那根树枝,带着鼻音说,“让让,您踩着我柴火了。”
那只脚却还没有动,顾年年心里的火气避免大了些,正欲发作,忽然听到上方传来一声,“哭了?”
顾年年呆滞,手已经松了那只柴火。
抬头叫道,“师傅!”
来人正是祁钰。
“你脸怎么了?”祁钰看到顾年年的样子皱着眉问。
这是第二个人问她这个伤口是怎么来的,但喜悦之情非前者可以比拟。
“我滚下坡的时候,被树枝刮到了。”顾年年回答,站起身,发现祁钰穿的是一身黑衣服,还披了一件披风,一身简单利落。
顾年年将竹篓卸下,笑吟吟的看着祁钰,这段时间所承受的磨难在这一刻已经烟消云散。
祁钰将披风结下,披在顾年年身上。
“先回王府,我会找人将你脸上的伤治好。”祁钰说着,已经搂着顾年年施展轻功飞去。
到了山脚下,正停着一辆马车,顾年年坐进去。
祁钰则驾车离开。
大概是这一个多月的颠簸流离,顾年年在马车上也睡过去了。等到了客栈,祁钰拉开车帘发现顾年年正缩成一团睡着了。
轻轻将她抱起来,走进客栈里预先订好的房间,将顾年年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