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言明的恐惧,摆脱不掉的噩梦,安宁祥和的表面下埋藏着染血的腐烂之物。
正直倚靠着门板,没开灯的黑暗里没有人会知道他的存在。冥冥之中加在他身上的因果线已经一条一条缠绕纠结,重负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垂下头,地板的木纹在黑暗中扭曲着,忽深忽浅地颤抖。他眨了眨眼,滚烫的液体竟然落了出来,在地面溅到小小的水花。
正直一阵恍惚:自己为什么要落泪?
刚才在车上那个短短的梦境,还不足以分析前因后果,可是就好像半生的情绪一下子涌入他的胸膛——敬慕,怜惜,焦灼,快意,委屈,烦倦,懊悔,痛恨……丰富而复杂的感情正直在一瞬间就全部体验到。
高处的猎猎的风吹起他的衣襟,每踏出一步,浓厚的情绪就淡下来一分,正直竟然想起很久以前鸟儿的那个梦,那时的梦他丝毫情绪都感受不到,在这里却是另一个极端了。
前方是平直的边沿,外面是无遮无挡的半空。正直很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靠近墙沿的那刻,心中的郁气一散而尽,空白下来的心绪倒让人舒服起来。
正直放下手里那张纸,一只脚踏上了大楼顶部的围沿,让自己罪恶的一生在此终结,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头没尾的梦境里,正直虽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却坚信自己是罪大恶极,犯下了绝不可能被饶恕的罪孽,他不再有资格接受别人的善意,不再有资格去爱人,不再有资格和普通人一样活在蓝天白云之下。
那是深入骨髓的自我唾弃,如果能尽快结束生命,对他来说也是一桩幸事。
醒来后,那些沸腾的情绪卷土重来,被掩盖在愁容的表象之下。
可惜梦里的轻生没有成功,可能老天也不想轻易放过了他。
繁杂的情绪从四面八方冲击着正直的身躯,他需要扶着什么才能站稳,睁开眼已经忘了今夕何夕。
在旁边说话的是梦里未曾听过的声音,看长相也不是梦里出现过的人。
对方说,醒了就好。
正直却想,醒了有什么好?
旁边有辆黑色的轿车,距离很近,也是梦里没出现的东西,被情绪一激却激发出几分熟悉。
这一梦的影响竟然这样持久,直到晚归的奉伊走过他的身边,她的目光鲜活明亮,没有丝毫阴翳。
正直看着奉伊染作杏棕色的长发,抿了抿唇,察觉出不同。
梦中的奉伊会换发型,但从来没有染过发。
他是在现实,作为正常人生活着的现实。
可是泪水为什么要接连不断地涌出?
正直举起自己两只手,明明应该是健康的肤色,在黑暗里却像染上了黑气一般,污浊的黑气浸透了他的手掌,怎么擦都擦不掉了。
就好像,这双手真的做过什么天理难容的恶事,神明降罪在他身上,让他变得这样与众不同。
正直已经忘了自己在家里,他放掉了双腿的支撑,任由自己滑坐到地板上,神情呆滞,眼尾带着一抹殷红。
刚才想到哪儿了?
神吗?
正直的头痛了起来,眼前闪现过吊在空中的人影、残破凌乱的教堂,还有白墙壁上张狂的血字——
“我 是 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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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噩梦未完待续
(作者)我发现根本无需过多加工,正直的上一世已经足够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