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雪痕将小小的脑袋埋入他的肩颈处，他的脚步很快且稳健，所以直到现在她才醒了过来

张起灵察觉到身上的呼吸一变，就知道她已经醒了，已经做好了面对她哭闹的准备，没想到身上的她竟一声不发

不管如何她的安静也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火车上鱼龙混杂，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这么多的人，她不禁有些害怕，雪痕躲在张起灵的怀中，只露出双眼睛好奇得看着周围的人群

张起灵护着她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在这期间竟无一人沾到过他的衣角

雪痕在他的腿上安静得坐着，就算有张起灵高大的身形将她给挡住，脸上摆着平时阿满做早课时严肃的表情，这副样子竟像是偷偷在学着旁边的张起灵

“这是你家的孩子啊，多大了”旁边坐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从上车开始嘴就没停过，时不时与周围的人聊些家长里短的，看到张起灵坐在一旁，话匣子就想往他这边引

不过这种想法马上就落空了，不管她再怎么找话题，他就是不应声，唱了半天独角戏的她也只好悻悻而去

火车到站后，张起灵静静得抱着雪痕走出了站，走了大概两条街，径直往旁边一个小巷而去

巷子旁有一户人家的夫妇早早得就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得等着，隐隐约约得看到了张起灵的身影后，眼睛里有些兴奋的意味

张起灵将怀里的雪痕交与女人，女人看清了雪痕的模样，眼睛里的光一下子就熄灭了，嘴角往下耷拉下来，口里的话刚要说出便被身旁的男人拉住

“谢谢，我们两口子肯定把她照顾好，你就放心吧”说着便将口袋中掏出一叠钱来递给张起灵，手肘捯了旁边的女人一下

女人便抱着雪痕连连说着，“是，是，肯定的”

雪痕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别的表情，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得盯着张起灵不放，但是看他虽是躲开了那只拿着钱的手但丝毫没有反悔的意思，便也认命似的合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张起灵没有接过钱来，只是说了自从与雪痕见面以来第一句话，“对她好点儿”便转身离开了

纤长消瘦的背影在被巷子遮住的光下慢慢远去，直至以肉眼并不能分辨出远处是影子还是错觉

等确认已经走远后，能明显得感觉到两人皆松了口气，女人再也压抑不住嘴里的话，急不可耐得说着“还以为是个男娃呢，没想到是个丫头”

那边的男人也是一脸的嫌弃样子，“连钱都没要，就当白捡了个丫头”

手推着女人的胳膊，小声得说着，“快进屋，等明儿我把这丫头卖了就能换个男娃了”

女人听闻这句话，脸上瞬间笑开了，眼角的纹路堆积起来，犹如十月败了的菊花

“好，好”说着将手中的雪痕放在地上，解开了刚才人前的伪装，一双狭长的眼缝中露出了嫌弃阴狠的目光

雪痕却没有因为她的目光露出半分害怕的表情，只是一双大眼睛直直得看着她，似是将她的小心思全部看透

女人被她看得有些恼羞成怒，不由得想要一巴掌打上去，不再让她的眼睛盯着她

高高扬起的手顺着力道刚要打到雪痕的脸上时，手被人从半道给阻挡住了，掌心抓着她的手腕，一使力她便倒退了两三步

张起灵将雪痕抱到怀里，转身就要走，那女人自知理亏也没脸再追究

雪痕对于以后在哪生活倒是并没有太在意，只不过是生活好与不好的问题，只是张起灵是德仁托付的对象，不免对他有些特殊罢了

张起灵将她抱着走到一间屋子里，房间内空空荡荡，一看就不是经常住人的样子，当然也不排除住的人懒得或者并不在意这些

“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吗？”看到他轻车熟路的样子，这屋子应该是他住的地方，将她带到这儿也并不意味着以后他们将要在一起生活

她想要问清楚，免得自己将这儿当家了，转头却被人送走了

张起灵听到雪痕说话，往她那儿多看了两眼，若不是现在出声了，还以为是一个小哑巴呢

他找的介绍人将那对夫妇介绍得很好，老实疼人，交与他们至少算完成了德仁的嘱托，只是不知为何就在他到了另一条巷子口时，突然想起来了德仁的那句话，“将她留在你身边吧”

一经想起便有些心悸，随后便转身回去，刚到便看到了那女人的动作

此刻她问了这个问题，不由得想说不是，嗓子却“嗯”了一下

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