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二十四)
打工
一九九七年正月十八中午十一点多钟,到达南京中央门长途客运站。
从此,我拖着一条残疾的腿,离开家乡,长期饱受离别的痛苦。和阿梅一起走上了长达二十多余年的打工之路。
出了长途汽车站,六七个小时的长途客车颠得我疲惫不堪,晕头转向。
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多少人向往的大都市南京城,走在中央门高架桥下, 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就跟在老表后面走,乘坐33路公交车直达终点站雨花台。
老表的同学叫大强,听老表说他在双桥门农贸市场卖菜。
这时,大强骑着三轮车早就在终点站等我们了,他把我们接到他的暂住地秦淮区红花村中牌楼东一间出租屋子里。
当晚,老表的同学大强帮我在离他不远的教场口找到了一个出租房,说是出租房,其实是一个用石棉瓦搭建的简易棚舍。
这个房东,姓马,老家安徽人,在这里落户的。
这个小棚舍,价格不算高,房租连水电费包括在内八十五块钱一个月。
房租三个月一交。
第二天。
大强又帮我买了一辆二手旧三轮车,刚去没钱,能省点就省点。新的价格高买不起,买辆旧的先凑合着用。
又帮我联系了卖菜的摊位,批发市场的位置,还有蔬菜价格,批发多少零售价格多少。
他又带我到处转一下, 让我熟悉一下道路环境。从批发市场到农贸市场的路线都要熟悉。
第三天我就开始准备做生意。
夜里二点钟左右,我从睡梦中醒来,叫醒阿梅,阿梅睡得正香。被我喊醒,柔柔眼睛就和我一起去批菜。
我骑着三轮车带着阿梅直奔中华门养虎巷蔬菜批发市场。
农贸市场在双桥门火车道边的一个农贸市场,这里离批发市场不远,也方便。
方便是方便,可是这个菜场就建在火车道旁边,这火车一来,那声音大得吓人,讲话声音都听不到。
客车过来声音还小些,尤其是那货车过来,还要鸣喇叭,噪得更要人命。
第一次做蔬菜生意,不敢拿多。简单拿了五六样蔬菜。
早上,菜场买菜的人真多,多得像赶庙会一样。人挤人,肩挨着肩,挤也挤不动,买菜的人只有顺着人流在菜场转圈圈。
但是,我刚来菜场第一天做生意,初来咋到,见到的都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一个熟人也没有。
据大强介绍,他们这里的居民买菜有一个特点,就是认熟人买,生人的东西他们一般不买。
我摊位上的菜,本来就不多,问我的也就相对少。
好长时间没开张,我和阿梅俩大眼瞪小眼,你望我、我望着你,面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发呆。
我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菜场早上买菜的人特别多,到了中午就没人了。菜场四点多钟才上人。
因为我们起得早,就可以利用中午这个时间休息。
到了中午才开张,做了几笔生意。
晚上生意还不错,进的货基本上卖的差不多,拿了九十块钱货,都一起卖完了,卖了一百伍拾块钱,赚了六十块。没亏本好事。
一个礼拜以后的那天中午。
我顺着火车道一直走到教场口,这段路有二里多路,我咬着牙一步步坚持走着,我的腿是走一步都疼痛难忍。
好不容易走到了出租屋里,我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两个在老家的孩子,想孩子,那时也没有电话,眼泪忍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
从来没有离开家外出打工的我,想家的心情是多么的难受,想想,这次一出来,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回家。
这时,从另外一间出租屋里传来了任贤齐演唱的歌曲:巜心太软》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独自一个人流泪到天亮
你无怨无悔的爱着那个人
我知道你根本没那么坚强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
这声音听得我越听越伤心。
这家是也是小夫妻俩,是山东人,和我在一个菜场,摊位离我不远。
这个小山东第兄四个都在菜场卖干货,生姜、大蒜、八角桂皮茴香之类的,他们做生意比较精,这个不烂不坏少分量。
这弟兄四个,三个都没说到对象。
就这最小老四还是个驼背的,找了一个宿迁女孩,这个女孩因车祸失去了左腿,住着双拐在菜场卖菜。
白天卖菜、夜里要进货。
中华门这个菜场都是当地菜农种植的蔬菜,品种太少。每天都是那样菜,芦蒿、小青菜、猫儿菜、马兰头、芹菜、大蒜⋯⋯
做了一个多月生意,交房租、交摊位,加上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开支,没看手里的钱涨多少。
天天面对这几样菜,也没什么钱赚。
我有点嫌烦了,一点信心也没有。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老表的同学。
你要是嫌品种少,大市场都挺远,拿货不方便。
南京最大批发市场是下关白云亭农贸市场,里面的菜齐全,什么菜都有。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菜贩,从各地的蔬菜生产基地批发过来的。
其次,就是紫金山批发市场。在玄武边上。
这个菜场你要觉得生意不行,你先熟悉熟悉,时间常了,你可以自己去找生意好一点的菜场去做。
南京市的农贸市场太多了,多的数不过来,小贩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哪里人都有。当地人不做这个生意,他们嫌干这个又苦又累。
大强说:“南京市民一天就西红柿要消费四十吨”这是他从《扬子晚报》上看到的信息。
市场上有不少安徽人,他们都是在下关白云亭批发市场进的货,你要想多卖几个品种,我跟他们讲,晚上你跟他们一起去,我跟大刚们讲一声就行了。
大强介绍我认识的大刚,是安徽合肥人,他是开柴油三轮车的,菜贩子们都称大刚叫开三机的,三轮车他们叫“三机”。
专门为菜贩运输蔬菜,赚2分钱一斤的运费钱。他在双桥门菜场也有摊位,是他老婆卖的。
大刚,身材魁梧,一米八的块头,四方脸。短头发,一讲话,未开口就先笑了起来。
我第一次坐三机去下关白云亭农贸批发市场去进货。
一起六个人,两个安徽的、一个四川的、一个山东的一个河南的,我是江苏的。
从头一天晚上去,回来,天已经亮了。
去时坐三机,里面可以坐人。可回来的时候,三机上货装得满满的,我拿得最少一千三百多斤。
回来时,我们打的乘坐夏利车到菜场。
我到了菜场,把菜一样样摆好在摊位上。
可我等了好久也不见阿梅来菜场卖菜。
心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我心里急躁不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拖着这条残疾的腿好不容易走到教场口,此时的我又急又饿又累,这条残腿疼得简直要掉了,我觉得它的存在几乎是多余的。
我来到出租屋,刚到门前,见房门上了锁,我更加着急。
这时,房东老马告诉我说:“你家老婆昨天晚上和联防队员打架了,她把队长的大拇指咬破了,现在在派出所里,你去看看。”
“马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联防队队长吴斌来你家查暂住证,吴队长要罚款叫你们办证,你老婆没钱,吴队长就叫她打开卖菜的小钱箱,她不给,俩人就打了起来。你老婆一口把吴队长的大拇指咬了一口。”
“哦!是这回事。”
⋯⋯
我来到派出所联防队大队吴斌的办公室里。他正在为暂住人员办理暂住证。
他的右手大拇指伤口已被包扎好了。
我说明来意,他非常生气地对我说:“你老婆挺厉害的!你看,我的大拇指差点被她咬掉下来。”
吴斌见了我,他坐在办公桌前,举起那只受了伤的手,在我的面前晃了晃。他中指夹了支香烟放在嘴边说:“这个到医院包扎一下还花我一百多块钱!”
他坐在那里,一看,不用说,他的块头不小,最少一米八,一百八十斤左右,胖墩墩的。左眼有点斜,愤怒时,白眼珠翻出来挺吓人的,他头上留着短簇簇的高装平头。
我赔礼道歉:“对不起!吴队长,我们初来乍到,请您多多包函!”
听当地人说, 吴斌是当地活闹鬼,也就是当地的地混混。没有人不怕他的。查暂住证时,没办就要罚款。
后来,我们一听说查暂住证,没办的,见他就发抖,害怕被他查出来罚款。
没多久,这个吴队长就被开除了。
“好吧!你先把两个人的暂住证办了,还有两百块的罚款钱交了,你就可以把老婆带回去!”
⋯⋯
回来的路上我问阿梅:“昨晚上你为什么要咬人家?”
阿梅委屈的说: “十几个人敲开门进屋里就要我办暂住证,还要罚款,我说没钱,等你回来,他们不让,那个斜眼的队长,凶得很,人也长得恶,不好讲话,上来就抢我们的卖菜钱箱,我夺不过他们,就咬了他一口”
“哦!原来是这回事,这个人也太不好讲话了,我们出来是求财的,不是和人斗气的。”
“我们出门在外,得忍着就要忍,下次千万别出乱子。”
俗话说得好:“在家千日好 出门一时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