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睁开眼睛,天际万里长空,楼下繁华盛京。身后有人举杯来贺,说着万变不离其宗的漂亮话。
朝野和江湖中的各路探子,并不能从这位小将军身上看出任何不同和破绽来。他仍是谈笑风生定风云,纵横捭阖破万甲。
一晃两年,大和还是那个大和,夏油将军还是那个夏油将军。不,也不能全然这样说。朝廷的人说,夏油将军啊,浪里来潮水里平稳着去,早擎住了大半个朝野,掐住了万岁爷的脖颈子。江湖上的传言说,那夏油杰又杀了某某,又设了什么路子得了什么宗秘,还有人传言,这在江湖中暗中行事的小将军,狄飞惊苏梦枕百粟早已逊与他。
小将军并不意外会听到否定,从下属撑着的伞下走出,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亦不在乎现在大雨泥泞之中的台阶脏鄙多何,拾阶而上,撩起袍摆,坐在了道士身旁。
大雨滂沱,很快就将这位丰神俊朗的小将军一身贡绸宫织浇得湿透。可他眉宇之间仍畅意,没有一丝狼狈。
“我想再求一签。”
道士再次长长一叹。“这世荣好还生老终止轮回——”
“道,从你处卜一计算,是窃他人无数造化。上一次,我是与……”
夏油将军缓缓站起身,朝台阶下走去,走下去的时候,还踢翻了老道面前已被雨水溢满的碗。“上一次,你没有拒绝我。这一次,你也不会拒绝我的。”
身后的下属立刻心领神会,一把将瞎老道给就地绑住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人强行带走了。
这处小院。
就连夏油将军也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一片衰落破败,到处都是灰尘。下属们将石椅上擦净,将那瞎老道扶到夏油将军对面的石椅上坐下,然后都各自退下。
夏油将军端起石桌上的茶,望着面前那片空地,那里,本该是一棵花开不败的栀子树,现在已经被连根铲掉了,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上面-层薄薄的浅土。
“这一次,我没有找到她。”
他忽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收回视线,悠悠吹了一口茶气。
“你现在可以再考虑下,要不要为我再卜上一签。”
那瞎老道坐在石椅之上,半垂的褶子眼皮下的灰色瞳孔明明没有焦距,却好像能看清不远处那个深坑之内埋的是些什么东西。那深坑之内的情景,让就算是他也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久久才转过头来,对着夏油将军的方向,是不敢置信的鸿蒙巨震,是因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如此疯狂而惊恐,是因为一想到这个人同时又是他见过最为理智的人而更加战栗。
“你——你——”他久久也没有说出来想说的话。
“看来你有答案了。”夏油将军微微一笑。
那老道久久闭上了眼睛,花了许久地时间才止住了身体的颤抖平静下来。“此孽因我而起,也理应由我而结。这一签,我——卜。”
…………
天际,光芒万丈。
夏油杰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有些不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