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剪刀被孝霖姬重重拍在桌子上时的声音,扯断了他们之间的眼神牵系,亦打破了这沉淀着各怀鬼胎的死寂。
“人,你都杀了?”孝霖姬问。
“杀了。”他笑。
“手抄本,到你那了?”孝霖姬问。
“烧了。”他答。
“小慧他们,还好吗?”孝霖姬问。
“当然。”
简简单单三个问题,孝霖姬便不多问了。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里紧紧攥着的剪刀上——
夏油杰也顺着孝霖姬的视线落在了那把剪刀上。
他轻轻挑了下眉,朝后倚上了椅背,抬起左手手肘撑在椅臂上,拇指在下颌上轻轻擦过,慵懒而漫不在意。
孝霖姬再次看向了他。
他也望向孝霖姬。
这一次的四目相对时,这一刹那,这一瞬间。
她攥起剪刀扑上了桌子,如同飞蛾一样扑向了对面坐着的夏油杰。
孝霖姬的裙摆将桌子上的剪纸扫落,它们像是被被打散的白色绣球花,一簇簇地漫天飞舞。泛黄的铜剪刀光却时冷白的,在她的眼角拉出一条极细的白光,似古琴的弦织从她手中夺出,割裂了他们之间的时间,使这一切看起来那样的不真实几乎变成了定格的慢动作。
在这一瞬的定格尽头,剪纸落下,刀光凝住。
——夏油杰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孝霖姬,噙着笑。
就仿佛此时,她不过是从绣球花海中穿过,携着满身花香扑他怀中。
刺啦——
剪刀上的冷光,沾上了剪纸的猩红。
血滴滴答答地浸透了夏油杰的白衣,孝霖姬怔在了原地,还维持着跪趴在桌子上的姿势。孝霖姬的手在半空中颤着,剪刀当啷一下掉了下去。
“……为什么不躲。”孝霖姬看着他,问
夏油杰没有立刻回答她,连看都没有去看自己左肩的伤一眼,而是坐直了身体,凑近了她。孝霖姬的眼睛里此时可以清晰地倒影出他的笑容,那样的云淡风轻也那样的难以捉摸。
“那孝霖姬,为什么要躲?”他悠悠反问一句。
“……”孝霖姬怔怔地看着他。
夏油杰抬起手指拂过她的眼角散乱的发丝,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孝霖姬明明可以一下刺穿我的心,又为何要躲开呢。”
这句好像是在问孝霖姬为何没有用剪刀刺穿他的心。
他的手指有些凉,孝霖姬恍惚想起,在那年生了大病的冰天雪地里,攥着孝霖姬的手时,他的手心都是滚烫滚烫的。
“我很欢喜。”夏油杰仔细地端详着孝霖姬,像是在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将她一笔笔画进他的心里。
孝霖姬不明所以。
“孝霖姬终于学会了这个世道的道理。”他说。
“……”孝霖姬沉默着。
“那丫鬟与你说的,那是凡夫俗子的世道。”夏油杰继续说道,“而在我们的世道里,当局者多,执棋者众。赢家是谁?是布棋当局的人,还是执棋操刀的人?都不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布局者,一步错便可能步步错。执棋者,可能一叶障目深陷庐山中。只要当局,只要执棋,就有一半会输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