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象里和他第一次看电影是在我的睡梦,主角是我和他。之前梦里的人物很模糊,直到看到这副面孔,朦胧的身影有了具象。
他说是我带他脱离苦海,他想跟着我。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无法完成的梦想。”
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自从初雪时分遇到他以后我许久无法忘怀他眼里的那束光亮。那束与命运不堪的微芒。似乎有个声音告诉我,他身上可能有你要找寻的那种东西。
直到他出院后去酒吧玩命一样的喝酒时,我找到在韩国的一些朋友调查他的背景。
他是被家族抛弃的孩子。
“尹元宰,据我所知你被家族抛弃了。”
“韩国财阀小少爷沦落风尘,这个新闻卖出去应该值不少钱。”
“你觉得在酒吧里当个陪酒的鸭子能实现你所谓的梦想吗?”
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想在这个孩子身上找到我丢失的那份勇气与决心。
他是个很倔强的人,和我不同。我早已经被残酷的现实击碎灵魂,只是在他的身上似乎看到一点光亮。对抗命运的光亮。
我想帮他实现他的梦想。
我想在他身上看到我的梦想实现。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离开这里,跟我回去。”
我一定是发疯了,明明是个仅见过两面的陌生人,他的死活于我而言无关紧要。我想或许是我鬼迷心窍,我的理智控制不住靠近他眼睛里的那束光。
“只需要付出你的自由,就可以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久违的冲动淹没于此。
我听到他对我说自己走投无路,想跟我借一笔钱上学的时候第一反应并非疑惑与不愿意,而是释然。
“您带我脱离苦海,我很感激您,我想跟着您,做什么都可以,只是我恳求您能让我完成学业。”
我们就此开始。
那样的窃窃耳语般的嚅嗫将那位伟大的巫医从无尽梦魇中惊醒雾霭氤氲缱绻于深邃碧落中,一败涂地。
刺骨朔风揉碎支离破碎的噪音,穹顶璀璨繁星匿于遮天蔽月缭绕间百无聊赖骨踝摩挲废旧木板溢出刺耳声响。斑斑点点的罪恶以鲜血书写,与那些期盼上帝可笑怜悯恩赐的小可怜不同,巫医不需要光和救赎。温掌覆于纤软发丝惬意眯眸勾唇斟酌字句呢喃低语,阖齿垂颅蜷指发力思索后略感可笑。
懦弱使我满盘皆输。
少爷跨进门的动作也是雅的,带着大家的风范。我先前看的那些大摇大摆的姿势多了,确实是豪横逍遥。少爷却是另一派的自在风度,像不闻俗世白袂飘扬承云来的道长,我想裹在裤子下的一双腿也是笔直修长。他推门进入时长衫的摆卷了一阵清风随身带着,凑到我身边时那阵空气的清新钻出来沁润人全身。他略略俯身,视线扫过了桌上我事先备好的纸笔与研得的墨,开口声音清朗,说教我写字。
我原来问过他何用之有,知识分子的那些东西自己完全不感兴趣。他笑而不答,只说我学就是,自然有用。没法,我这条命还是他手底下捡的,我说了要助他,那是自然要事事听他的。
少爷一边念书上的内容给我,一边教我写。自己倒是不费力能端稳了手腕,但是落在纸上的墨迹仍是抖动成波浪,落了几个字都歪七扭八的看不出原样。少爷轻轻蹙眉,起身绕到我身后握着我写字的手,他手白皙,又是指节分明,扣在我风吹日晒的糙黑的手间,倒叫我不好意思起来,缩了缩手。少爷下颌角蹭过我发丝,留在耳侧,稍不留神耳廓便擦过他面颊。他时不时偏头以目光询我,面上是丝毫不带轻鄙的柔和,印象里他是从不生气的,也未曾嫌我笨,不知是不是为着我对他有用。
他就这样手把手一笔一划教我了我一下午,行笔速度放得缓,运力始终平稳。他教我学那些经典文章,偶尔有些小说故事或是诗词作为调剂,直到太阳将隐月上梢,他挽袖去了厨房。
少爷手艺也好,做出的菜也是精致装在碟内端上来。我们那时候在山头直接烤出来的肉发着油香,说实话比一道一道的小菜吃起来畅快不少。但我还是觉得少爷做出来的不一样,倒更像过年的时候家里团圆饭的味道,只是我已很多年不曾尝过,记忆里的也淡了,只剩游丝似的细线牵着碎片。现在回想,倒是被少爷做过的菜取而代之了。
少爷饭后从来不多留,他永远都轻声跟我道有事,让我几日后再等他来。我知道他心思,不多与人纠缠,只取他进门摘在一边的帽子递还给他,倒上杯酒送到他薄唇边。
“晚上凉了,原来当家的总要就着火堆吃一大碗酒,少爷现下也喝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