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走,环境越来越恶劣,车轮陷在厚厚的雪层里,寸步难行。不得已,我们只好弃车步行,几天几夜的路程,我们几乎弹尽粮绝,队伍中人越来越少,就在我以为我们全部都要葬身大漠时,意外的,我们遇到了羌国的使团。
他们热情的招待我们和亲的队伍,一扫昔日在盛京蛮横无理的模样,整顿好后,小使者带我进了主帐,见到了那日宴会上咄咄逼人的羌国使者。
一番交涉,我才了解到:羌国如今的汗王即位时正值中原内乱,是以中原境内皆无人识得汗王。所以,他扮作使者来访时,也无人将他认出来。谁料返回途中遭到羌国内部暴乱,亲臣乘其不备对中原发起攻击,将他们困在了边境。
“情势所迫,招待不周,还请公主见谅。”
我摆摆手,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都是久居沙场之人,何必在意这些虚节?四海之内,还是这大漠的烈酒才能让人尽兴。”
账外时不时传来前线的情况,汗王眉头紧锁,似烦心了许久。
借此机会,我顺势抛出条件:“若我中原将北境的三关四镇归还与您,汗王的胜算有多少?”
那几座城池本是羌国南境最富硕的几块地方,当年父亲征战时从羌国掠夺得来,羌国从此也是一蹶不振,与中原纷争不断。如此条件,他不可能不心动。
可他的回答,却是令我意外的:“公主如此行事,就不怕被世人说你通敌卖国?本汗可不愿陷公主于不义之地。”
“是吗?可汗王扮作使者在我中原疆土上大放厥词,不也是为此吗?”
非我不娶是假,假意与我和亲与容闳谈判收回那三关四镇才是真。
但事实上,归还羌国那些土地对我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一来羌国整体位居北方,那些城池虽为羌国富硕之地,对靠近南方的中原来说却是可有可无。二来,两国生活习性相差太大,自那三关四镇归于中原后,边境时常发生争乱,朝廷对此十分头疼,也是多次干涉无果。
若是将那些城池归还羌国,重新规划两国界限,这件事也能得到彻底的解决。
汗王颇有些为难的皱眉:“可本汗想迎娶公主,也是真心实意的。”
我笑着摇摇头,算是否认了他那可笑的说辞:“若是汗王不放心,本公主倒是可以在羌国住上半年,等到羌国内乱平定,百姓安定后,本公主再回中原如何?”
这一次,汗王答应的倒是爽快,并且当下许诺:“此事若成,本汗原承诺,本汗以后,百代之内,两国再无战乱。”
就这样,容闳在盛京与我里应外合,,让汗王避开眼线成功进入三关四镇集中军队准备反攻。同日,容闳带着群臣借民意逼迫刘帝退位,拥其胞弟楚王登基。
新帝即位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将边境三关四镇归还羌国,打破了中原历史上以武服人的形象,深得边境百姓爱戴。
然而更令人称奇的还在后面。就在我正在位如何以中原的名义帮助汗王平叛逆臣犯难时,新帝下了一道圣旨,大意是命我以中原援军的名义带军助力汗王,以示两国交好。
这样一来,也就没有了和亲的事。
我明白,这大约是容闳以功臣的名义向新帝求来的恩典。
羌国内乱平定的那天,大漠的雪融化了,嫩绿的小草从湿润的土壤中冒出来。容闳抛开朝中诸事迎我回朝。
可,我与汗王的半年之约还未结束。我的债还没有还完。
那天,我看着他眼中的期待渐渐变成了失望与不舍,他不啃声,不论我说什么,他也只是默默点头,直到宴会散去,中原来的使团准备回朝时,他才开口:“卿卿,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我有些为难,于私,我当然想他留下来。于公,他是中原的太尉,中原的百姓比我更需要他,新帝刚登基,朝中事务繁忙,如此行事,势必会引起皇家不满。
我深吸一口气,安慰道:“容闳,今年的海棠花开时,我便回京。”在我再三保证之后,他终于愿意跟随使团返回盛京。
奇怪的是,汗王在那之后再也不曾对我说过什么“真心实意”的话,而是对我的计划百般顺从。他极其信任我,也给了我很大的自由。
我每天数着日子度过,直到我从中原带来的最后一粒种子种在了羌国的土地上,羌国百姓人人都能识字习礼时,天也渐渐热了起来,这是这段时间里容闳第一次给我来信。
“海棠盛开时,吾愿择一枝鲜花,泡一盏清茶,迎卿归家。”信纸上还带着淡淡的海棠香......
“你要走了吗?”汗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的身后,他约摸是看到了信中的内容,才会如此问我。
我微微福身:“父亲的债还完了,我自然该回去了。”
翻身上马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容闳一袭白衣,不羁地倚着树干,从头顶摘下一朵海棠递给我,柔声道:“卿卿,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我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