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喝药,用脚往趴在床边睡着的沈放踢了一下。
我刚一睁眼就看到这小子的脸,睡得可香了。
“阿姐?”沈放睡眼惺忪,就差两道口水印子印到脸上了,“你醒了?”
“没醒怎么喝药?”
我用调羹搅了搅黑漆漆的药汁,“难不成我在梦游?”
“或许,是你还没醒呢?”我冲他阴恻恻地笑了一下。
“别闹了。”沈放像平时我哄他一样对我说,“这药这么苦,我去给你拿两颗蜜饯。”
我不是很喜欢吃蜜饯。那种从外甜到里的甜腻让我牙齿打颤。
可沈放递过来的就是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刚刚喝了药,嘴里发苦,和蜜饯的甜味一中和,那种甜就没有那么放肆了。
“我之前听到有人说再也不惹先生生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在做梦。”我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当然不是做梦了!”沈放拍了拍胸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看他这副小大人样实在好笑,“我家的小君子。”
也托了我这病的福,常年在外的父亲难得回了家。还带我和沈放去逛了集市。
然而母亲却闷闷不乐。
一日,我拿着家里的账本准备去找父亲请教,刚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
一向隐忍温柔的母亲爆发了。
“你知不知道阿霜病得有多重?大夫说了,若是再这么烧下去,她会没命的!”
“你成天在外忙东忙西,若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也就罢了,可你都做了什么?”
“那件事已经过去三年了,该做的事你已经做了,你还想干什么?你查到现在都查到了什么?一无所获!”
“你成亲那天是怎么同我说的?可你现在又是怎么做的?你有像别的父亲一样关心过阿霜吗?如果这次阿霜真的到了那种地步,你又会怎么做?还是继续查你的东西,放着亲生女儿不管?”
“三年很短。”父亲面对母亲的怒火,依旧镇定,“不足以让我放下它。”
“青芜,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但我不能让它就这么过去了。”父亲停顿了一下,“他们把阿放托付给我,我自然要替他们报仇雪恨的。”
“严宁,我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事,就是嫁给了你。”
我意识到现在不是找父亲看账本的时候,在母亲出来以前就拔腿跑了。
一向琴瑟和谐的父母怎么会吵架?听母亲的话,父亲好像并不只是在外经商那么简单。他们说的“那件事”又是什么?这件事和沈放又有什么关系?
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结果。
自己一个人呆着也没意思,我拐了个弯,跑到了沈放的屋子里。
“阿姐,你不开心吗?”我刚进门,沈放就这么问道。
“哪有?”
“眉毛都快皱成一团了。”
“哦,就是想到一些让我生气的事。”
“什么事会让你生气啊?”沈放凑了过来,跟我说说呗。”
“你,你让我生气了。”我戳了戳他脑门。
沈放捂着脑门躲开:“我怎么会惹你生气?”
我眉毛一扬:“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再问下去我就更生气了!”
沈放“哼”了一声:“阿姐你怎么和别的女人一样无理取闹。”
“你才多大啊?什么时候接触过别的女人?”
“二房那几位夫人不就是这样吗?”
一提到二房那几个女人,我心里就“咯噔”一下。祖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早已嫁入别家,不住严府。我父亲是嫡子,顺理成章地继承家业。可次子,也就是我叔叔,对此颇为不满,在我父亲的生意上下了不少绊子。成家后也不离开严府,整日对着家产虎视眈眈。我父亲对于他的心思自然一清二楚,不过碍于兄弟情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那几个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得亏她们肚子不争气,生下来的全是女儿。
不过就算生了儿子,严家的家业也落不到她们手上。
我说:“你什么时候同她们接触了,她们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问我是哪里人,家里怎么回事。”沈放的目光黯淡下来。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连沈放的背景都不知道。
“你告诉她们了?”
“没有,随便编了几句话糊弄过去了。”
“以后少和她们来往。”
“我也不想啊,就是恰好遇上了……”
“今天先生给你布置的课业完成了吗?”
“没呢。”
“那你不快去!”
“我正在做你就过来打扰我,还怨我呢。”沈放嘟囔着。
自从我生了那场病以后沈放当真听话了许多,没再惹先生生气。
“阿娘,你今天同爹爹吵架了?”我最终忍不住问她。
母亲沉默了。
良久,她才抚摸着我的头,道:“夫妻之间的一些小事罢了。”
“可这与阿放又有什么关系?”我追问道。
“……”母亲秀丽的脸庞隐藏在烛火的阴影中,“这不是你该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