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你一起走在街上,看看太阳。”
这是什么意思?
云无梦盯着这句话盯了好半晌,实在看不懂到底什么意思,只好将它收起来。
总不可能是字面意思吧?
她向后靠着软椅的椅背,用手捏了捏眉心,脑海中回想着今天早上的遭遇,开始慢慢梳理起来。
无疑,要摸清许千河的背景和身世,难度系数非常之高。
按照原计划——认为许千河难以接近的前提下,她准备通过接近他的朋友来达到探查的目的,但现在,事情好像有了转机。
虽然许千河的行为好像有些莫名其妙,但显然,他对自己是有好感的。
有了这个新前提,说不定云无梦能够直接通过接近他本人来获取信息。
她心中默默制订新计划,然后一边分析起许千河的性格特征及行事风格。
敢随意顶撞老师,口无遮拦,可以看出他随心所欲、不肯受制于人的性格。
更准确的来说,可以看出许千河并没有受过系统的礼仪教育,他的言辞和神态,完全不是一个贵族出身的人能够表现出来的。
如果让许千河有恃无恐的并非强大的出身,那么……他依靠的是什么呢?
思绪好像就此止步,无法再推断出正确性更高的可能。
不愧是SSS级的任务啊。云无梦不得不感叹自己前路漫漫。
倏地,那双幽蓝的眸子仿佛又闯进心房,云无梦不由自主想起了方才许千河温柔缱绻的神色。
他……一定之前见过我。
可是在哪里呢?
云无梦在记忆中反反复复地搜寻,完全没有找到一个符合他形象的人。
难道是在之前做的某个任务中偶然见过,只是我不记得了?
在杂乱不堪的记忆里,她突然找到了一个重合点。
一双……同样幽蓝的眼瞳。
并且阴暗、封锁着像她一样的仇恨的眼瞳。
不可能……他们两个人,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都全然不同。
“……我校二年级(1)班简词同学在云海城第x届美术作品展览荣获金牌,为我校增光添彩,现在请简词同学发表感言……”
大脑里一片混沌,耳边是纷杂的喧嚣,但偏偏校长这段话精确无比地钻入她的耳腔。
简词……
那个她多年都不敢提及的名字,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穿过耳膜,传至心底,久久回响,痛彻心扉。
耳边似乎响起一声尖锐而长久的嗡鸣。
云无梦的身体骤然僵直,脊背几乎立刻挺起,目光不受控制地向前望去。
在豁然开朗的视野里,她好像看到了一个远在迷雾尽头的人……
一个……曾经长久住在自己的王国中,又死在了那场梦里的人。
眼前的画面一点点扭曲,雪花似的纹理从四周缓慢地蔓延开来,一种如坠深海的悬溺感涌上心头。
少年站在演讲台后,眉眼间是神采飞扬、是温柔谦和。
暖灯下,他的声音溺在一片温柔里,浅浅的光影在他的白衬衫上流转、跳跃,一张清隽的面容染上光晕,隐约透出和光同尘的安然。
宛如吹过山野的清风,夜上寒梢的霁月,那样朦胧又遥远,清冷又温柔。
美好的……就像一场梦。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云无梦浑身一晃,惊然之间,她居然忘了呼吸。
果然……
她自嘲一笑。
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是以前的初遇,还是现在的重逢;
无论是在以前梦幻的温情中,还是在现在虚假的欺骗里。
先动心的,永远是自己。
对不对……我的……
阿辞哥?
“……这是我的参赛作品,叫做《梦见玫瑰》。”
许久,耳边的嗡鸣才渐渐消退,他温柔清朗的声音随着扩音器传进耳朵,那样温柔的腔调,好像是有人在耳边讲睡前故事,平和中带着几许撩人的喑哑。
梦见……玫瑰?
云无梦心中一震,举目望去,只见简词的旁边正摆着一副画。
画以灰白色为主调,画面整体迷蒙不清,像蒙了一层大雾,中间分布着几块形状不一的色块。
整幅画看起来破碎无比,而且十分阴暗致郁。
一副让人看不懂的画。
既没有看到玫瑰,也没有梦。
仿佛看出来众人的疑虑,简词笑了笑,道:“这是抽象派画风,大家看不懂很正常。”
“都知道画分为很多种派别,那简词同学认为绘画要专注写实的现实主义,还是情感的表达呢?”校长笑眯眯地看着他,提出问题。
没有多加思考,简词便从容且流利地答道:“我个人认为写实更倾向于对生活、对社会的记录,喜欢写实的人,对生活应该是比较热爱的,或者对社会有着自己的见解和思考。这样的画同样倾注了作画者的心血,也是有丰富情感的画作。”
“所以写实和情感的表达并不冲突,一般优秀的作品都是能够看出作者情感的表露的。”
“那你的这个作品也应该倾注了你的情感吧?”校长追问。
简词不露痕迹地微低了低头,眸色暗了数分,脸上的温柔神色在低头的瞬间消失不见。
再抬头,他眉宇间已是重新染上阳光:“那是……自然。”
见简词不想多言,校长也没再问,向他点点头:“多谢简词同学的分享,回座吧。”
简词一颔首,动身向(1)班所在的位置走去。
视线里,梦中的少年愈来愈近,云无梦刚刚平息下去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如擂鼓般响起,全身的血液仿佛开始倒流。
向来冷静的她,此刻却无法抑制自己的内心。
那是欺骗你、背叛你、抛弃你的仇人,他给你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尽管她这么多次暗示自己、坚信自己不会在他面前再失态,而且也很确信心里对他应该只有仇恨,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面临这样的场景,她还是抑制不住的想到……
他真的对我这么……无情无义吗?
简词目光搜寻着空着的座位,再往后移……
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最后面的那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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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韵看着台上的画,自语道:“这么黑暗致郁风格的画看起来不像简词画出来的欸。”
“那么温柔的人……”
唐则悦头都不偏,显然毫无兴致:“简词出身简家,他这个人……一定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毕竟云家在云海城可是有百年根基,就这么被简家轻轻松松扳倒了。”
“呵,简家的水,深的很。”
“不过……”她笑了一下,“扳得倒是一回事儿,稳住地位又是另一回事儿。”
“枪总是打出头鸟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