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惊梦

傍晚，女孩双手提着宽大绵软的裙摆，沿着熟悉的芳草小径寻过去，远远地就看到了朦胧月光下呆坐着的凄清背影。

自从答应了要陪一起赏月之后，四年以来除了阴雨天，每日他都会在月上柳梢之时敲响她的房门。

有时带上一两本闲书读予他听，有时带上一篮子鲜花为他酿蜜， 有时携着木剑与他戏耍般切磋一番。

往日清冷的酆京湖生生被染上了几分人间烟火气，连带着湖中的鱼儿也活跃了许多。

只是今日他竟与自己堵上了气，丢下自己独自一人来湖边，怎的年纪越大越不好哄。

他撇了撇嘴对着他背影做个大大的鬼脸，一路轻手轻脚地绕过月光下清浅的水塘。

趁他不注意女孩一下子扑到他背上，还未来得及出声，细白的腕子就被紧紧地扣住了，整个人连拖带拽地被他扯到了怀里紧紧搂着。

见他终于不再对自己视若无睹，瞬间心情好到无法形容，弯着眼眸几乎控制不了唇边笑意。细白的手指缠着他颈侧滑落的冰凉发丝，抿着嘴笑的连肩背都在轻轻颤抖。

“你呀！不要再同我堵气了，好不好呀，我知错了。”少女柔美娇嫩的嗓音里挟带了不容忽视的撒娇意味，纵是铁石心肠也得化成一汪清水。

见他仰着头还是不愿和自己说话，女孩只好故意摆出胡搅蛮缠的样子，蜷着身子整个人都拱到他怀里，小动物似的一边哼一边蹭。

“下次我一定不瞒着你啊，保证第一时间就告诉你！”她察觉到搂着自己的手臂缩的越来越紧，赶忙识相地改口：“不对，以后都不会再受伤了啊，我保证!’

“以后想骑马，必须先知会我。”第一次尝试堵气的郎君终是败了。

“好!”

必须把随从带着，我不希望未来的妻子骑马摔断了脖子。”

“好!”

仰头看他的唇角终于不再紧绷，蹙着的眉头也松了开来，这才放下心松开了指尖缠绕的长发，从袖中取出细细的一条红线,绕在手中灵巧地打了藻井结。一头绕在他修长的小指上，另一头绕上了自己的小指。

“这是何意?”他低下头疑惑不解。

她低垂着头抿着嘴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倚在他怀里试图在深夜的晚风中汲取些许温热。

“我用红绳把我们绑在一起了啊，据说这样，可以系住姻缘。”女孩说罢轻轻地勾动自己的手指，连带着他的也跟着轻勾。

江南晚来客，红绳结指梢。

这已经是数不清第几次从梦中惊醒了，苏星眠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睡袍贴在身上说不清的黏腻和难受，她惊魂未定地先开棉被坐起身来，浑身虚弱地贴在床头。

手边暖黄的夜灯，在凄清的深夜给了自己一点微薄的安全感，聊胜于无。

她没有如同往日一般使用药物强迫自己睡着，侧耳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鬼使神差般地裹着棉被翻身下床。

苏星眠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总算是驱散了一些心头难以言喻的灼痛与苦涩。

她屏着呼吸两三步走到窗边，猛得一下拉开窗帘，打破了冬日夜晚的寂静，窗外是白茫茫一片。

苏星眠抬手推开窗侧身坐到了窗台上，寒夜的风有些凉，浓郁的花香夹杂着樟木清冽的香气裹挟着夜风阵阵袭来。

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肩上的棉被，却还是皱了皱鼻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半夜醒来，她几乎是睡意全无，窗外的风逐渐呼啸而来，目光所及花草树木都随着风沙沙地摇晃。

乌黑的云层盖住弯弯的弦月，天地间暗得仿佛只剩自己身后一盏夜灯。

一样的夜里，顾宸熙独自立于高楼之上，眺望着那片星空，寒风刮过吹得衣衫微乱。

他抬手轻抿一口玻璃杯中的清水，冰凉的液体滑入腹中，指尖也微微泛冷。

“夜里凉，你在这里做什么？”顾凝月拿了法兰绒毛毯给他披在身上。

“姐，已经一个月了。”

“是啊，你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她了，是不是又想起她了？”顾凝月端着香槟，望着不远处。

“是啊，这一个月我虽然感觉很忙，却忙得无厘头。”

随后顾凝月将查询到的一切娓娓道来：“那个女孩叫做苏星眠，父母都是地质工人，家境一般。去年考上了一所大专学校，今年六月去报社实习。”

当顾宸熙听到顾凝月的话后，心中已经想到了几分，结果正如自己所料那样。

“你还想争取吗？她有男朋友了，叫做杨家越，这是照片......”

顾宸熙抬眼看了一眼苏星眠身旁的杨家越，他慢慢露出一个复杂的微笑。

“很快，就不再是了。”

顾凝月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疑惑：“你.....”

顾宸熙微微摇了摇头，抬头仰望着天空星星竟是难得的明亮，他倒了杯红酒，慢慢感受酒杯里红酒的味道。

“你瞧着夜色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