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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卷一·回忆)

君在日出,仆在日暮

日头高照,不过才四五月,晌午的温度就已经很高了,热的人直想脱下长衫不顾颜面的扇扇子。

周珝正与管束韩在竹舍品茶。

说是品茶又或说是在闲聊。

“南诏国与汉江政权对持,咱们,南诏,汉江,正好就是个边境三角,完全接壤,完美的连条小溪都没有。这次战争恐怕会对我们不利。毕竟战火就算不蔓延边境百姓也会因为士兵的烧杀抢掠和战火损失财产没饭吃。”管束韩皱着眉头说道。

五十多岁的人了,脸上的皱纹早已生出,看得出年轻的辉煌,也浮现着烈士暮年的壮心不已和有心无力。

周珝一身白衣,艳阳时分的炎热天气他依旧穿着厚厚的衣物,一层又一层的,让人看了都热。偏偏他本人依旧那么云淡风轻,看起来似乎外面的艳阳天与他完全无关一样。他接了管束韩的话茬,诉出了自己的疑问“不是说各国兵权都由陆主掌管吗,为何两国打杀如此随便。”

“呃……这代陆主陆柶玉,喜好玩乐,对于各国之间的摩擦纷争一概不管。汉江本来就乱,不服管教,偷偷豢养私兵,几十万的军队他就当空气似的完全不管,依旧我行我素。”

“这陆府,是一代传一代?”

“……嗯。”管束韩欲言又止。

“我有点好奇,上一代陆主现在还活着吗?”周珝睁大了眼睛,细细盯着管束韩。

“活着。”管束韩面无表情。

周珝有些失望,管束韩的话验证了他的话,但表情却没有验证他的猜测。

管束韩见他不说话,继续道:“南诏知汉江情形后,坐不住,也开始养兵。”管束韩喝了口茶润嗓子,“南诏国有一个家族,孟家,本就是武林世家,似乎南诏将军就是孟家人。”

“陆府陆主居于此地,可否说明原因?”周珝问道。

周珝跳转太快,管束韩愣了愣,看着周珝那双明亮的眼睛,知他是过不去陆主这个坎儿了,只好慢慢吞吞回答道“从古时陆家便是我苍梁的第一大家族,那时的苍梁还不叫苍梁,叫湘华国,那时最后一代皇帝,姓廖。”

—— 一百五十年前 湘华国

“陛下,臣认为现在只凭我湘华和白耐兵力,确实没有十足把握吞并其他几国,请陛下三思。”大殿,陆枫怀胡须昏白,微微颤颤,可依旧带着一众臣子跪在殿前。

“陆爱卿年级这么大了,还要跪在地上,老寒腿怕是又要严重了。”皇座上,俊朗男人慵懒的嗓音缓缓响起。

“陛下千万不要出兵,姣枝虽然国不富,但与其他五国交好,保不齐就会墙倒众人推。白耐虽然面上竭尽全力,但背后小动作多,怕如果一旦遇到危险会立刻反水,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发生啊陛下,不然湘华可就要面临灭亡了!”

男子眼睛一眯,黑紫色眸子划过一丝戾气,挂在脸上的假笑消失了,“陆爱卿,亡国这种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

亡国之君,这对君王来说是奇耻大辱。

“所以,还请陛下退兵——”陆枫怀再次下拜,跪在他身后的大臣也齐刷刷地拜下

“请陛下三思——”

“哼。”男子冷笑一声,眼光瞥到大殿旁站着的清冷男子“林泗弛,你怎么想的。”

闻言,被唤林泗弛的男子抬眸,“我永远支持陛下。”

“好。”

闻言,殿前跪着的陆枫怀眼睛通红,正要开口说什么,皇帝声音响起“行了陆爱卿,你也年纪不小了,早点回去吧。退朝。”

“诺——”

几个站着的大臣行了礼,低着头退了殿,跪着的大臣连跪带爬的走了,陆枫怀跪在那里还是没动,还想要说什么就被几个奴才架了出去,离开时神情涣散。

皇座上的男子见人都走了,低头捏了捏眉心才起身。一站起来头晕眼花,差点就要摔在地上。旁边一双冷白修长的手扶了过来。

“廖峋。”

紫色眼眸微微一动,是林泗弛。

他一下子扑过去,伸手紧紧环住林泗弛,嘴里撒娇道“我有点晕,想吃饭。”

林泗弛被皇帝巨大的身躯压得脊椎微弯,“活该,让你不用早膳。”

皇帝嘴角勾起,“还不是因为你|太好吃了,让我差点误了早朝。”

林泗弛听了这话竟脸不红心不跳,“小心今晚让你在我身子底下叫哥哥。”

闻言皇帝起身,有些邪气的望着他,嘴里腻腻的喊了一句“哥哥。”

“哥哥如果想在上,我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怕哥哥吃不消。”林泗弛听了这话眼神微微闪躲,耳尖红了。

皇帝打横抱起林泗弛便往寝殿去,又是一番不可言说。

两人用完膳,皇帝起身去批奏折,林泗池躺在一旁小憩。

阳光倾洒在林泗弛的脸上。皇帝一偏头便是这一副场景。未穿整齐的中衣上还残留着不知名的东西——用膳时廖峋会没看见吗?只是想多看看罢了。

男人就是有这点小心思。

“一直看我作甚?”林泗弛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廖峋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颈脖。廖峋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移开了眼睛“乖,别惹火。”

林泗弛睁开眼,眼神含情地望着他“六郎的奏折还没批完呢,早些批完了,早些歇息。”

廖峋一听到奏折,不由得皱了下眉头,说道“朝上有三分之二多的大臣不愿出兵,这你怎么看。”

“陛下非要出兵不可吗?”林泗弛随手拿了把扇子,在手中把玩着。

廖峋使劲捏着眉心“我也不想出兵,可姣枝已经开始暗中集结军队,探子传书来报说姣枝的边境步兵已达十万。”廖峋猛的一拍桌子,“我有什么办法,各国这才刚刚缓过来,父皇也告诫过我不要做出头鸟,可现在我又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让自己的国家毁于一旦啊……”

林泗弛手拿扇子,低头不语。

“朝上的那帮大臣,非但不听朕的话,反而劝告朕不要出兵。不出兵难道国不会亡吗!难道要等姣枝攻打到他们家门口时,他们才后悔吗!”廖峋越说越气,猛的一甩袖将案上的奏折甩到了地上。

林泗弛站起来,走过去将地上的奏折捡起,拂了拂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明知故问道,“皇帝生气了?”

“……没有,我只是气不过。”廖峋底气不足,慢吞吞的回应道。

“那么,这件事情,我来解决。林泗弛用镇静地眼神看着他。

“什么?”廖峋诧异地看着他,支支吾吾地说,“其实也没什么,那些老大臣不用管,我就只是气不过而已,我堂堂一国之君,他们说批就批,简直欺人太甚。”

“我说的不是这些迂腐大臣,我是说兵马。”

“兵马……兵的话,招不就行了,马的话,咱们一个这么大的国家如果连马都没有的话,那可真是……”

“陛下。”林泗弛双手撑在桌子上,笑吟吟得望着他,“我说的不是这个。”

“嗯?那你……是什么意思?”廖峋疑惑。

林泗弛眼睛里仿佛有光,但又黑的没有边际,“我能让姣枝的兵,全归我们所有。”

姣枝国。

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躺在镶着金的楠木床上,整个寝殿金碧辉煌。一个小太监跪在床边,满脸愁色的望着他。

“陛下,你多少吃点儿吧,这可是太后亲自为皇上弄的补汤啊。”

“朕说不喝就不喝,拿走。”

“陛下……”小太监哭丧着脸。

“拿走!咳咳……”男子咳嗽了起来。

“陛下如果不喝,太后那边没办法交代啊。”小太监畏畏缩缩的端起碗,手抖的向男子那边递去。

“我都说了我不喝!”男子一把挥掉碗,上好的青瓷碗就这样摔了个稀碎。

“陛下,民间有神医来觐见。”门外的侍卫突然来报。

“宣。”男子一边咳一边说道。

“诺。”

一席白衣,一立斗篷。神医进门行了个礼“草民拜见陛下。”

“咳咳……先生免礼。”

旁边的小太监尖声对神医道“还带着帷帽干甚!速速摘下。”

神医缓缓将帷帽摘下,露出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天子是为龙体,寻常人是碰不得的。你要用什么法子为陛下治病?”小太监继续说着。

“古有妙应真人悬丝诊脉[1],今草民斗胆为陛下一试。”神医打了个揖道。

“哈哈,有趣……咳咳,那你且来给朕试上一试。”皇帝慢慢撑坐了起来,一边的小太监连忙上去扶着。

“陛下慢点,小心着了凉。

“陛下稍等,能否容草民先询问一下陛下的用药。”

“朕允了。”皇上有气无力,“瑞安,把药方拿来。”

“诺。”他身边的小太监快步走了出去。

神医再次问道“皇上是否有头疼恶心,浑身乏力,嗓子沙哑的症状?”

“是了,神医不愧是神医。朕还夜夜噩梦不断,总喘不上气。”

神医拿出金线,“草民先给您诊脉。”

“先生可是药王孙思邈的转世?”皇帝突然打趣道。

“陛下说笑了,草民只是略懂些小小医术罢了,怎能与药王相提并论。”

“若先生只是略懂医术,有怎会敢给朕治病。”

神医听了这话,立刻跪拜道“陛下恕罪。天子卧病,那可是国家大事。草民虽说只是平民,但心里一直有着救济苍生的抱负。虽然只是略懂一二,但也想用这一二为陛下分忧。”

“好好,朕有你这样的臣民,也是我国家之福分。行,诊脉吧。”

“谢陛下。”

金线搭在皇帝的手腕上,神医跪在三尺之外,轻捏着线,用把脉的样子将手放在线上。

“陛下只是中了慢性毒,毒性不深,正好又感染了风寒,才导致身体虚垮,草民给陛下用几味药,便足以根治。”

“哦?先生怎能看出是什么毒。”

“回陛下,此毒是民间一味蛊毒,要长年累月的摄入才可危及性命。”

“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中了多久的毒?”

“陛下龙体万安,平常的蛊毒,是伤不到陛下的。陛下也无需在过多追究了。”

“先生你这话,寓意深远啊。朕受教了。”皇帝眯着眼睛紧盯神医。

“皇上若不信,草民便只配药方,给皇上过目。”

这时,太监瑞安拿着走了进来。

“这是陛下所喝药的药方,是太医院院长亲自调配的。”

“且容草民验一下。”

“给他吧。”皇帝漫不经心的说。

神医接过药方,仔细端详了许久,才说道:“这副药方很完美,但唯独少了一样关键的药材,还需用长泰山上特产的风耳做种。”

“瑞安,你去将朕的金祥牌拿来。”

“诺。”瑞安退了出去。

“风耳,墙端漏风,隔墙有耳。好智谋。”皇帝对神医笑了笑,“说吧,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了。”

“草民没有此心,若使陛下动劳,草民惶恐,还请陛下赎罪。”神医冷静地道。

“哼。”皇帝冷笑一声,“哪有什么长泰山,你当朕是傻子吗?装也要装得像一点,说吧,有什么目的。”

“既然这样,草民希望与陛下做一庄交易。”神医拂了拂衣袖。

“朕想来,先生定不会信佛。”皇帝轻谑地道。

神医那平淡的脸上漏出了微微疑惑的神情“陛下何意?”

“先生心不诚。”

“我拿世间唯一一方,换圣上龙体万年安康,心还不诚吗?”

“哈哈哈哈,先生究竟想换什么,先生自己还犯迷糊吗?”皇帝嘲讽道“先生只不过是想拿朕这一条命,换您自己的贪慕罢了。”

“陛下真是错怪草民了,草民要的,只不过是区区一件小玩意儿。”神医微微一笑,神情逐渐和皇帝潜意识中的那个人重合“臣林泗弛,只是想要换去姣枝一块军牌。”

皇帝神情微微发愣,好久才缓和。他慢慢说道“只是?一国可只有一块军牌,姣枝岂能容你在此放肆!你……”

“臣可以给您想要的。”

大殿内一时了无人声。

“……先生仅凭一个躯壳,不足以信。”

“原先陛下的诺言,如今可还算数?”

“噗哈哈哈哈哈……先前先生百般抗拒,如今竟为五斗米折腰。”

“臣也有宏愿大志,希望陛下能够成全。”

“……好。我信你。”皇帝神思微微发散,颓唐着

下了床,磕磕绊绊的向后室走去。林泗弛没有跟去,只是站在大殿前低着头想着些什么。

不过一会儿,皇帝拿着一个镶着金边的桨色牌子走了出来。

“拿去。我姣枝全国上下共有三十四万人的军队。现在通通归你所有了。”

“陛下可舍得?”林泗弛双手迟缓的接过牌子。

“你本来就知我无意皇位。如今我受制于太后,人人活不长了,此生最后一个心愿就是希望你能遵守约定。”皇帝有气无力的说着。

林泗弛面色凝重,突然跪下,“臣在此,拜谢陛下。”

皇帝转过身,闭上眼不再看他“……你我,无需多言。”

“陛下保重。”

须臾,大殿内只有窗外的翠鸟婉转的鸟鸣声。多了的,是搁在桌上的一张黄纸,纸上面正是林泗弛写下的药方。

瑞安从门外进来,手里捧着金祥牌。大殿内,除了背对着他的皇帝,空无一人。

“……皇上,金祥牌拿来了。”

“嗯,放那吧。

“诺。”

本章完。

注释[1]妙应真人悬丝诊脉:

妙应真人:唐代医药学家孙思邈。孙思邈,唐代医药学家、道士。被后人尊称为“药王”。

“妙应真人悬丝诊脉”:孙思邈为长孙皇后悬丝诊脉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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