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焱又到了记录他与向抚儿时感情最深的地方,轻抚着那棵桃树,漫天碎粉,不觉一丝香味。齐焱难得换上了一袭白衣,却也无法掩住那从模子里刻出来的君临天下之气。纵使他的眼底是一片柔情,再挤不下其它,仍然叫人畏惧。
“阿焱,你瞧,那桃花是不是美极了?我见那桃花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你…它们多像你啊,一样的美好…”
可后来,她再没看过桃花。齐焱曾感奇怪,但向抚的解释打消了他的顾虑:“因为你在我身边啊,我不用担心你会离开我了。我从前一直害怕你离我而去,所以总会告诉自己,这些花儿就是你…睹物思人真的太苦了,我不想再多受一刻。”现在想来,哪里是因为他在身侧,不过是怨着他害死了向挽。
眼不见,心不烦。
却又不得不面对他。可笑…
齐焱盯着桃树下的长明灯出神,它是没有亮的。只因为齐焱希望能等到那个点燃它的命定之人。等不到,便终生。
上一世他死后,放了那盏长明灯。
“阿焱!”
“阿焱!”
这是他如今日夜辗转反侧,却求而不得的声声呼唤。齐焱想,上天既然给了他机会重新来过,那就意味着上天曾有片刻被他们的爱感动,给这一世便是为了让他弥补。可他想错了,因为他重生后,再未见过向抚。哪怕认仇子梁为义父时。
一切都在按照原本发展,独独缺了向抚。齐焱这一世活着的念想唯有向抚,也正因此,他才又一次主动接近仇子梁,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向抚的存在呢?
如果注定走向离散,那何必重来。
时间久了,他都快都分不清这到底是喜欢,还是执念了。可以说,他如今的世界没有一丝光亮,连缝隙都被堵死了。
齐焱止不住的颤抖,剑眉皱了又舒,舒了又皱。他觉得,他是放不过自己了…明明嘴里念念有词,呼之欲出,可他就是喊不应…他独自熬过了许多年岁,跨越青葱,所渴求的却从未接近过他半分。
唯一的寄托,只是无她的故地。
齐焱的身子骨一下发软,他扶着桃树的手微微颤动,力度稍有减弱,只得顺势落地,背靠桃树。此时,他终于闻见了细腻的花香。那桃花逐步飘落,直至眼前,那刻,齐焱的眼里突现向抚身影。
一向的忧郁终于消去了。
思绪飘忽——
韩岳无疑是懂他的。这世上有什么…能让他隐瞒自己这么久呢?除了向抚,怕是已经没人了吧。齐焱第一次对韩岳发脾气,当他听着韩岳那些无一不在刺激自己、讲他懦弱的话时,齐焱竟觉得舒心了些。他也反驳了。反驳着谁呢?透过传话的韩岳,齐焱看见的是,向抚。
“她不一样。”
“她是我爱的人。”
-
坊间传闻从有心人口中蔓延到宫内,任齐焱怎么躲也躲不掉——据说前些天新起了位官,是由仇子梁亲手扶持上去的,不过多时,便已高居重官。齐焱并没有太在意,只当是仇子梁安插的眼线。
就算仇子梁暗箱操作又如何?大兴,只能是齐氏的天下!容不得外人去坐!
如果那天齐焱去了,或许就不会与她错过那么久了。他要是再多想想,仇子梁为什么要费力去扶持一个异姓之人…是不是就能见着心心念念的她了呢?
可惜,没有如果。
又是一年,太后寿诞。
齐焱已经见了太多,早就提不起兴致,只当是走个过场,毕竟该相逢的时候却没有相逢,再后来,又怎么可能遇上。
只是,这次有些不似寻常。
齐焱凝眸,遥想前次与李则宁在太皇太后的寿诞上会面,那时候的她可与前世一模一样,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李则宁还未进殿,只闻其声。齐焱察觉到不对。等到她真正进殿的时候,齐焱惊了一惊。不过短短几年时间,李则宁竟变得与往日全然不同,舍了那大家闺秀的模样,反去做起平凡女子。这也使得太皇太后在心里几近废了那桩婚事。
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
齐焱嘴角微翘,星眸半眯。他前生年幼时竟没看出来,这李则宁的心机会那样深重…成为他和向抚之间最大的阻碍。
枉他自翊能够看穿所有人。
齐焱刻意偏头,拧紧了眉头,这一表现被太皇太后郭氏捕捉到,当下更加重了那念想。不过令齐焱奇怪的是,李则宁似乎还携着一人…他突然有些好奇那人是谁,于是端正身子,将注意力集中,还没看清李则宁身旁之人,他疑惑了。
因为没等他瞧多久,李则宁就挡住了那人。齐焱嗤笑,明明刚才李则宁还鞠身,巴不得他瞧见此人,怎么不过片刻,就又一副怕他把此人看上的模样。
…他可不是谁都喜欢的。
“李得昀之女,李则宁,携闻烛远之女,闻世语,前来贺寿!”
听见“闻烛远”三字,齐焱定神,目光阴沉,这人就是仇子梁安排在朝中的“奸细”。不过…李则宁为什么要不顾身份差距,拉上闻世语一齐上礼呢?
莫非…
透过微小的缝隙,齐焱得见那人样貌一斑,彼时恰逢阳媚,竟一时模糊了他的眼。这人和记忆中的,果不一样。
那娇小的人儿似乎察觉到了,低垂的头随着高座之人的一句“平身”,自然而然抬起,单一瞥便对上齐焱的目光,睫毛轻颤,随即就被李则宁挡住了。
“别看他。”
闻世语突然想到,李则宁入宫前就提醒过自己多次,这仪王性子难以揣摩,虽时而“温顺”,但却坏的彻彻底底。
“他对待自己人都心狠手辣,曾差点杀了我、后致使我与他决裂。更别说你还裹着‘仇子梁一手扶持的重臣之女’,于他,完全就是恨不能诛之的人。”
“你不用刻意讨好他人,有我在,你一定会活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