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下）

肖战觉得自己头也疼心也疼浑身疼，发着烧还一阵一阵地出冷汗。

到了酒店房间，肖战就借口洗澡躲进洗手间，偷偷吃了两颗退烧药，又用凉水拧了毛巾反复擦拭给自己降温。出来的时候，王一博从床上猛地站起来，走到肖战身边，一把抱住了他。像是破釜沉舟一般，“战哥，你不能离开我。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王一博垂着脑袋，下巴放在肖战的肩膀上，姿态像一个受伤的小猫，他觉得怀里的人比以前更瘦了，轻飘飘的，好像搂紧了就会消失，不搂紧也要消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听从本能紧紧抱住不松手。

这个拥抱让肖战觉得几乎不像真的，他沉溺在其间，想让时间就停在此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肖战感觉到来自颈间的呼吸越来越重，王一博的手开始在他的后背轻轻摩挲，手指在腰间流连。

肖战低烧的体温好像更加刺激了王一博，他伸手摸了一下肖战的额头，又抬起头来用额头相抵，轻声道：“战哥，你有点烫。”

王一博淡粉色的嘴唇近在咫尺，只要轻轻往前一探，两个人就能唇齿相碰，炽热暧昧的气息在呼吸间弥漫着，肖战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下一秒，对面那个近的不能再近的人动了一下，他们的嘴唇好像碰到了，又好像没有。肖战立刻强行拉回理智，反握住王一博的手，推开他的胳膊，从刚刚那个暧昧的姿势中挣脱出来，“最近连着赶稿有些累，可能是感冒了有点低烧，睡一觉就好了。”

王一博觉得刚刚由心底生出一股躁动的欲望，这种感觉是他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他说不清这种感觉，但是这个感觉占据了他的大脑，支配了他的行动。

短暂的失神后，王一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战哥，我…呃…你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我去给你买点药吧，退烧药还是感冒药？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那个…”

“一博…”肖战知道王一博一紧张就会语无伦次，打断了他的碎碎念。此时此刻，肖战很想不管不顾地抱紧王一博，想要一个炽烈的吻，甚至想要抵死缠绵，然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早就决定要独自走这段艰涩的路，他没有恨过什么，也没有抱怨过命运的不公，但是此刻他突然很想骂人，又不知道该骂谁，无能为力的感觉爬满了全身。

肖战笑了笑，还是那种温柔的样子，“不用了，睡觉吧，明天早晨叫你起床。”

王一博睡着的样子很乖，看上去更小了。看着王一博熟睡的脸，肖战想，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这张脸他画了许多遍，脸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都刻在了他脑子里，此时此刻，他却只敢用目光一遍又一遍拂过他的脸，而不敢用手心去触碰，他怕一碰到，自己的心就软了，会不顾一切想要圈住这个人在身边。第二天早晨叫醒王一博的不是肖战，而是手机闹铃。

王一博睁开眼的时候，肖战并不在身边，他起身看了一圈才发现肖战已经走了。

床头柜上放了牛奶和面包，王一博拿起牛奶下的小纸条，“一博，抱歉不能送你了，这几天工作室很忙，我得回去加班了。你自己路上小心，记得吃早饭，到重庆跟我报平安。”

王一博捏着纸条坐了很久，他总觉得这次见到的肖战有些不一样，但是究竟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到了机场，他给肖战发了微信，直到飞机起飞都没有收到回复，他想打电话，又怕打扰肖战工作，心里闷闷地一阵焦躁。

落地重庆的第一时间王一博就打开手机，微信置顶的对话框依旧还是他之前发的那条。

他打字：战哥，我到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忙完了吗？

一直到晚上，王一博都没有收到肖战的回复。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屋里乱转，终于还是拨出了肖战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喂，一博。”

王一博听出这是陈果的声音，耳边恍然间“嗡”了一阵。

他缓了一下，问道：“战哥呢？”

“这两天要交稿，催得急，今天又要重新改方案，他在跟客户视频沟通。”

“哦。”

“你到家了吧？”

“嗯，到了。”

“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告诉他，这两天忙完让他给你回电话。”

“嗯…”王一博觉得如芒在背，百爪挠心。他抱着手机，茫然地站了一会，直到妈妈喊他过去吃饭，才缓慢走向餐厅。

挂了电话，陈果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高烧昏睡的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乐观豁达的人，很少有什么期期艾艾的敏感情绪，更不会伤春悲秋。但最近这段时间，她好像和上海的冬天共情了一样，明明温度没有那么低，可是潮湿的冷意总是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绵延不休。餐桌上摆满了盘子，王一博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和父母一起在家吃过饭了。

妈妈给王一博碗里夹菜，询问道：“高三很辛苦吧，最近怎么样，累不累？”

王一博有些心不在焉，捧着自己的碗低头吃饭，“还好，现在就是复习和做卷子。”

“想好报什么大学了吗？”父亲开口询问道。

“嗯，想好了，去上海。”

“上海？”妈妈接过王一博的话，“之前不是说想留在重庆嘛？”

王一博听见母亲的话，直截了当地答：“嗯，已经决定了，学校也选好了。”

“你自己想好了就行，你想做的事情我们都支持。”妈妈笑了一下继续道：“战战现在在上海吧。考上海的学校也挺好的，他在那跟你有个照应。”

王一博低着头嗯了一声。

“真好，这些年有战战，你们跟亲兄弟一样。”

“亲兄弟？有吗？”妈妈的这句话似乎没有得到王一博的赞同。王一博妈妈觉得来重庆这几年，肖战一直在王一博身边，他们的关系很亲近，理所当然地说：“战战对你像亲弟弟一样，你还觉得不好啊。”想了想又嘱咐道：“亲兄弟还打架呢，一博，身边有这样的人是你的运气，要珍惜。”

王一博顿了一下，慢慢地道：“哦，知道了。”

母亲发现王一博今天晚上整个人都兴致不高，有些颓废，忍不住问：“你今天怎么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王一博的烦心事是什么呢？

那时候的王一博，还不知道自己的生气别扭和无来由的占有欲到底是因为什么，一切行动都是出于不自知的本能反应，他没有想这么多，想做就去做了，想见谁就去见了。

他凭着自己的本心去努力地靠近肖战。他觉得无论如何，他都要考到上海，只要到了上海，他就可以继续和肖战在一起像以前一样。可是这一年肖战总是在若有似无地推开他，每次聊天肖战的避重就轻更加让他无所适从，憋了一腔乱七八糟的情绪，自己摸不着头脑也理不出头绪。

王一博不知道他的烦心事该从何说起，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吃饱了，回房间做题了。”

直到刚刚母亲说起来，王一博才发现肖战和他相处的时候，的确是在扮演哥哥的角色。肖妈妈也曾经开玩笑说：“哎呀，战战从小就一直念叨为什么他是家里最小的，怎么他没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是不是肖战把他当成了弟弟，才会对自己这么好，王一博这样想着，他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就别扭的心里反而更难过了。王一博虽然是独生子，可他从来没想过要有一个哥哥，也从来没有把肖战真的当成哥哥，但他又确实想一直跟在他身边，似乎已经到了离不开的地步。

王一博想不通这些事情，身边也没有人可以帮他答疑解惑。高三的学习越来越忙，他也没空再去整理这些思绪，等到再回过神来，已经是五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