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匆匆

应顺与妾氏、通房生的儿子当然不服气老爷子将这么个非婚生子，以嫡孙的身份记入族谱里。

他们为此明着暗着闹了几回，许氏可不是一无所知的妇人，有她的庇护，应天丞才逐渐长大，但是府里的闲言碎语却一直没有消散过。

三公主舒心遐逸的日子终于到头了，太子石昊经历劫难三个多月后，除了容貌毁了，其它也逐渐正常。

老石皇帝更加垂老，应顺好几次都觉察到老皇帝的迟缓。

大兴民众经历动乱后的十年里，逐渐恢复繁荣，老石皇帝又是个勤政为民的皇帝，虽然总会有些暗势力起风涌浪，但也被瓦解冰消，掀不起多大的波澜来。

民心所向这个东西才是朝代最稳固的基石，之前有人打着复吴的旗号，还没纠结人马反朝廷，就被民众告发，抓去见官了。

就这么又撑了五年，老石皇帝撑不动了，十六岁的石昊已经长成了半大青年，说起执政能力，他算是皇子里最拔尖的，老石皇帝也器重石昊，但因为容貌毁了，石昊明显的不得大臣们的心意。

现在呼声较高的是秦妃（之前的秦嫔）的四皇子，四皇子这几年愈发稳重了，只比太子石昊小一岁的四皇子石晖，人长的周正，性格温顺，在秦家及朝臣的助力下，干了几件惠民政事，也让老石皇帝欣慰不少。

应天丞算是除了皇子外，其它世家子弟中出类拔萃的有志少年郎了。

十三中进士，已经让许多读书人羡慕到两眼冒光，十五的他又跟在祖父应相身边，更是出类拔萃。

老石皇帝已经第三次下朝后召应顺进宫，深冬的夜晚气温下降，冷冽的风让人一点儿都不想动。

应顺接过孙子应天丞手中的长衫袄，现在生活虽然好了，朝中人也喜欢在冬日里外加披风或大氅，但是应顺穿不惯，他还是觉得长衫袄子更保暖。

“祖父进宫去了，你照看好你祖母。”应顺交代孙儿。

应天丞将祖父的袄子下摆捋正回答：“祖父放心，天太冷，您出去要喝些热茶。”

应顺点头，拿过腰牌转身出去。许慧娘自从今年入秋凉下来后，就一直咳疾不好，虽然屋子里点着暖炉，但她依旧一宿一宿的咳。

应天丞看祖父出门，转身要去看祖母。路上遇到了应天翼，应天翼见他鼻孔朝上，不出声。

“二弟要去看祖母？”应天丞出声打招呼。应天翼依旧刚才那副表情：“哼。”

应天丞神色未变，不疾不徐走向许氏屋去。

离屋子还有几丈远，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传来。应天翼先到门口，婆子禀报后就请他进去，应天丞跟着一块儿进去。

弥散的草药味透着些苦涩，越往里面走越浓郁。

“天冀你…咳……来看祖母，乖孩子…咳”许氏用帕子捂着嘴，没说几句话都被咳嗽声打断了。

“祖母您好好养着，孙儿天翼还盼着祖母身体康健，到春时和祖母一起去蒸桃花糕。”应天翼嘴甜哄着老太太。

应天丞看了看祖母，小声问嬷嬷祖母最近的病情。

两孙子一祖母看起来也和谐共渡，忽然外面有下人禀报说是老爷要应天丞跟着进宫。

许氏挣着做起来，拉过应天丞的手，拍拍他：“去吧，小心谨慎，看顾着你祖父些。”

应天丞握了握祖母的手，瘦弱的手皮肤松弛，他点点头：“祖母放心。”说完起身快步离去。

“祖父真是我的祖父吗？”应天翼看到大哥被祖父召去，心里忿忿，不由得话音高了点。许氏闭上眼并不说什么，断续的咳嗽声从帕子里露出来。

“祖母你也不喜欢天翼吗？天翼可是每次都来看您老人家，陪您解闷的，祖母天翼求你多在祖父面前提提天翼嘛！”应天翼撒娇的晃着许氏的胳膊。

许氏被他晃的咳的更厉害了“咳～天翼…咳咳也乖……的，祖…咳母会说……”

旁边的嬷嬷看不下去了，对应天翼说道：“二少爷，老妇人该喝药了，这药汁儿苦，二少爷别被熏着！”

许氏也累了，对他摆摆手，示意他回去。应天翼原本还挺不错的心情，被这么一闹，像只鼓青蛙，抬脚走出去了。

应顺本来被召去皇宫，出了府，这心脏一直甩跳个不停歇，隐约预感有大事发生。心念一动他叫来仆从，让他快跑回府，叫上孙子应天丞一块儿进宫去。

这就有了应天丞前脚刚进许氏屋里，后面仆人就来叫他，应天丞觉察到了祖父的反常，牵了马儿直奔宫门而去。

爷孙俩赶巧的在宫门相遇，一起进宫。

来到静心殿门前，太子石昊站立在门口，公公见到应顺来了，连忙上前引着应顺进殿。

应天丞乖乖站着，太子石昊与他关系不远不近，他给太子行了礼，两个人就默默立在殿门前。

老石皇帝半倚靠坐在榻上，眯着眼，公公凑近柔声细语：“皇上，应相到了。”皇帝迟疑片刻缓缓睁开眼睛。

苍老的眼睛早已没有犀利，迷蒙的看着应顺，“皇上，老臣来了。”

“顺哥～你说谁能做这个位子啊？”老皇帝愣了须臾，平静的问他。

应顺心跳如击鼓，涉及到这样的大事，可不是他能言语出主意的。

“太子自从容貌毁了后，看起来似乎依旧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孩子，可背地里没少做错事。老二是个蠢得，耳朵里面没骨头，谁说都听。老三……”老石皇帝掰着指头数自己的儿子们。

“你说，你说老三行不行？”皇帝想了想，这三皇子石旭没有什么缺点，也没有什么优点，仿佛就是个普通人，要是个大人也许就是个普通人，老石皇帝这几年观察他，他并不像九岁男孩那般，像是个大人套在小孩子躯壳里。

应顺明白老石皇帝的意思，太子石昊的事他也隐约听了不少：自从太子容貌毁了，太子能走能吃后，课业恢复，交际恢复，却填了个可怕的爱好：剥人脸皮。宫里要是有相似于他的宫女太监，第二日便会以暴毙卷着拉去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