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ong reminds us that we are not alone. On a dark night, they seem to promise the dawn of the morning to wait for us on the other side.”
时念拿着书,在黑板上写下这篇阅读的最后一个句子,从小她就特别喜欢收集这种句子在本子上,不知不觉家里也写满了厚厚的几本,她从不觉得这些是所谓的鸡汤文学,而是可以从一段段文字中,体悟当时的句子,就好像好多句子如今看着幼稚可爱,不由感叹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原来长大,是一件连自己都要避开的事情啊。
“张佳宁同学给同学们翻译一下,顺便把三十题做了哦。”
靠窗边的女生站起来,用脆生生的声音回答。
“这首歌提醒我们,我们并不孤独,在漫长的黑夜,它们似乎许诺着早晨的曙光在另一边等着我们。”
女生顿了下,看到时念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
“三十题选择A选项。”
“嗯,很好,请坐……显而易见这道题是选择A,‘Hopeful’。”
时念换了张卷子,打算继续下去,主任突然出现在门口,脸色铁青地招呼时念。
“怎么了主任?”
时念赶忙过去,心里暗自打鼓,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事。
主任有些顾虑,叹了口气轻声道。
“陈澈出事了。”
“啊?在哪?”
时念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瞬间就慌了。
“在校长办公室,他和学生起了冲突,学生被他打了。”
“他没事吧?”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话,引来主任诧异的目光。
时念纳闷,以陈澈的性格他根本不会这么冲动,她回头看了看坐在教室里的学生,咬了咬牙狠下心来。
“主任,我下课去,先把学生的课上完。”
主任望着她欲言又止,点了点头背着手离开了。
回到教室,时念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克制着情绪继续讲题,可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期间讲错了好几个地方,被学生纠正出来,时念觉得抱歉,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了学生上课,她努力不去想这件事。
总算熬到了下课,时念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校长室,校长室开着门,有三两个凑在门口看戏的,时念把他们赶走,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校长。”
时念小心翼翼地开口,校长办公桌前,陈澈站在窗边,背着手低着头,嘴巴倔强地抿着,脑袋歪向一旁,就是不往时念这边看,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闹别扭的模样。
门边一排学生,几个唯唯诺诺的瘦弱样子,有一个人高马大又高又壮的学生站在最前面,双手揣着兜,眼睛直往上瞅,满脸透露着不服的痞气。
这个年纪的男生,犯了错,嘴巴一倔,脖子一挺,眼神满不在乎的,总觉得自己很牛。
时念认识他,之前代课的时候教过他几次,这学生叫王同鹏,学习不好喜欢打篮球,脾气也是差得很,平时在校外和那些整天无所事事的小混混打交道,因为打架被记过几次,但他不改不收敛,依旧变本加厉。
陈澈见时念来了,眉头拧在一块,使劲眨了眨眼睛,像是要哭,不想让她看见,可时念一进来就走到陈澈身旁,拉了拉陈澈的衣角,低声道。
“你没事吧?”
那些年犯过错或者遇到点事,别人先问“怎么回事”,给人感觉就是很在意事情的本质,可突然有一次,一个人轻轻地走到你身边,不顾一切地问“你没事吧”,她好像是在告诉你,我不关心事情,我只关心你。
开口说的话能有多漂亮?而不顾一切的偏爱才惊艳。
“咳咳……”
校长蹙眉咳嗽几声,摆摆手让王同鹏过来,那学生还不服气,仰着脸趾高气昂地走过来,好像这件事他没有任何错误。
“那个…时念老师啊,刚才体育课,陈澈老师打了这位王同学,王同学认死理说今天要给他个交代……”
“可不嘛!陈澈老师这手劲真大,小时老师,你看看我脸上这伤,还有胳膊上,痛死了。”
王同学呲牙咧嘴地往时念旁边凑,指着自己脸上的伤口,又高又壮的挡在时念面前,像一堵墙一样,他脸上还挂着汗珠,打完球身上特有的汗味一阵一阵升腾起来,时念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同学,你自己说了什么话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陈澈突然抓着时念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冷着脸面对王同鹏。
“陈澈老师,说话要讲证据,我说了什么呢?”
王同鹏转过身随便拉住了一个同学,瘦小的同学被他揽住脖子,一副蛮横无赖的样子。
“来,你告诉老师们,我当时说什么了吗?”
那个同学竟然发抖,颤颤巍巍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回答。
“没…没听到,我们反应过来时,陈澈老师已经打了王同鹏。”
那个同学被王同鹏像扔垃圾一样撇向一旁,满意地抹了抹嘴巴。
“不巧的是,学校篮球场的摄像头坏了,恐怕没有别的证据了吧。校长,您看老师打学生这件事传出去,出名的可不止陈澈老师一个啊。”
王同鹏这副痞样子时念见过,他同学这帮软弱的样子她也见过,他是十班的学生,一个文科班,学生少男生更少,是个出了名的问题班级,班主任是个软软弱弱的女生,管不住他们,王同鹏是那个班级的王,为什么会这么怕他?大概都是怕惹事,怕被他校外的那个几个痞里痞气的兄弟围着打吧。
开除王同鹏当然是可以,反正他也考不上大学,在这也是混日子,还打扰别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想留在学校,之前准备开除他,三番五次找麻烦,学校怕招惹是非就和他记了过。
校长也是很无奈,王同鹏还没成年,他父母早年间就离了婚各过各的,他是被奶奶养大的,但奶奶管不住他,生了病脑袋糊涂了,还一直以为王同鹏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要不…陈澈,你先停职…事情我们慢慢处理。”
“我可以停职,但他必须为他说的话付出代价。”
陈澈盯着王同鹏,眼神逐渐锐利起来,眼底的愤怒化成一团火几乎要把他的理智烧穿了,王同鹏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
“怎么?陈澈老师还要打我吗?来啊,校长室可是有监控的。”
陈澈轻哼一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时念急了,不知哪来的勇气,竟吓声质问校长。
“这不公平,您不应该只听一方的辩词,陈澈的话您根本不在意,或者说,您在意的只是您的校园安然无恙,对于一个老师的清白也是可以说毁就毁的是吗?”
“时念,你也看到了,王同学有学生作证,我们不知道到底是谁先动的手,况且,就算是王同学先动的手,陈澈作为一名老师,他也不应该殴打学生,这是犯法的。学校可以给他半年的空白期,工资按底薪发,等他找工作……或者,真的有证人。”
“是,他作为一个老师,但他首先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至于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
时念抿着嘴巴,眉头紧锁,跑出校长室追陈澈。
下午的时间,还有学生在操场上上体育课,陈澈坐在篮球场不远处的草地上,环抱着膝盖,一动不动的似乎在想些什么。
那一片空间,他格外孤独,格外无助,像风中摇曳的一棵草,孤零零的,时念心疼,她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他。
她一直觉得陈澈这样的人,应该是被生活好好对待的。
时念走过去,却不敢惊扰他,轻轻把手放在他的头上,陈澈感受到了,没有抬头。
没关系,就静静地陪着他吧,时念低下身子想和他坐一起,却在陈澈抬头的瞬间看到了他眼角的淤青,刚才太着急了没注意到。
“阿澈,你这怎么弄的?是不是那个学生打的?我去医务室给你拿药。”
不容置疑地跑去医务室,陈澈眼中含泪,努力奔跑的背影在他逐渐模糊的视线中却越显清晰,可他也忍不住笑了,好像是挺难过的,但也忍不住笑。
没一会儿,时念拿着冰水和喷药跑了回来,抓着陈澈的脸仔细察看。
“闭眼睛。”
陈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时念还是用手挡在他的眼睛上,喷了药,用手腕处轻轻揉着,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疼吗?”
“疼。”
“那你还学别人打架?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一样冲动。”
“他该打。”
陈澈拿过时念手里的冰水,敷在伤处,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还能整得这么狼狈,刚才还没觉得,有人关心了这伤还开始疼起来了。
“到底怎么了?”
陈澈顿了下,呆呆地看着时念,随后摇了摇脑袋,扯着她的手让她一起坐下。
“哎呀,你知道那么多干什么,你信不信我吧?”
既然他不想说,时念也不想再追问下去了,就算再好奇,也要学会尊重彼此。
“那…你工作怎么办?”
“嗯……虽然是个难关,不过我会想办法的。”
“关关难过关关过,而且,还有我陪着你呢,大不了我养你啊。”
陈澈笑了,扯着伤口又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手指蹭了下时念的鼻尖,语气轻松了好多。
“你还是个小孩呢,你要养谁啊?”
“瞧不起谁呢?人家很厉害的好不?”
陈澈看了眼时间,下午的课差不多要结束了,准备出去吃饭,他拿开敷在脸上的冰水瓶,半边脸被冻得有点麻了,只是还好,伤也没那么痛了。
“要放学了,吃饭去?”
“好。”
天空忽地阴沉下来,半空中突然下了雨,虽然不太大,但也足够把衣服淋湿,操场上正在上课的同学慌忙跑回教学楼,瞬间空荡荡的操场,只剩下两人。
陈澈看了时念一眼。
“要躲吗?”
时念仰着头感受到雨水滴落在脸颊上,痒痒的,她摇摇头。
“好。”
陈澈主动握住时念的书,她的手很小,比一般的女生都小,握在手心里游刃有余,两人慢慢走着,步调一致,时念看向陈澈,只觉得心里很充实,她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陈澈永远是那个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
“陈澈,谢谢你。”
那天大雨我们没有躲,牵着手看着对方笑了起来,好希望未来在面对人生的风雨时,我们也能笑着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