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做了一场梦，十七岁的那年经常做梦，梦到他们在一起了，每一次都是那么真实，每一次醒来都是那么空虚，总觉得那是真实发生的事，一时间竟然也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这个早上，阳光明媚的早上，时念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她觉得周围景物不真实，昨天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却像极了梦里的场景。
她从不相信自己会被命运眷顾，她认为这世间爱而不得是常态，从未妄想过得到，但确实一直在努力。
校门口，她远远地望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今天穿了白色的外套，黑色的裤子，双手揣着衣兜正和值班老师聊的开心，像是梦里的人，站在不远处。
她有点怕了，昨天似乎是确认了关系，但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明细的表现，那看上去刚像是属于两个人的小秘密，初尝禁果的年轻人，总揣着一颗难以平静的心。
“陈澈。”
她还是走过去开口，虽然心里战战兢兢地不知道在怕些什么，但她还和以前一样，看到陈澈就挪不开眼，忍不住就要走过去。
陈澈笑了笑，大大方方的，没有丝毫掩饰，明媚在这个美好的早晨。
和值班老师道了别，陈澈陪着时念进教学楼，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时念当然不会主动，陈澈也不会越步。
“你早上不用去那么早就别起那么早，白天在学校也够累的了。”
时念忍不住开口，虽然从未听陈澈说过，但她知道，他的膝盖经常会疼，身体也会莫名地感觉很累。
她是真的心疼他。
时念喜欢多想，她有时会想，假如她漂亮到稀疏，假如她早几年出生，假如学生时代两人就是同学，假如她没变心，依旧这般爱他，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跟他在一起，在那段他最艰难的时刻陪着他，在他每天训练过后去看他，在他打篮球赛时给他送水，在他因为训练而不得不承受身体带来的痛苦时给他揉揉腿，捶捶背，陪在他身边。
很遗憾的事情就是，因为年龄，她错过了他人生中太多重要的时刻。
有时她就在想，假如那些重要时刻不曾缺席，是不是真的就可以。
“没事，多看你几眼。”
陈澈轻轻地回答，目光不敢放在时念身上，只是直视前方。
这句话太熟悉了，几年前她也天天和同学一起把这句话挂嘴上，大多是快上课的场景，同学催促，她会回答：“没事，我多看他几眼。”她那时候好像特别胆小，她把这几眼视得格外重要，好像多看几眼，就会很安心，大概是怕他会突然哪一天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更怕他会突然哪一天从自己的心里消失。
一路无言，倒也不觉得尴尬，他的身份是枷锁，无论过了多久，她脑海里的他依旧是那个严肃的老师。
陈澈的办公室在一楼，时念的办公室在三楼，她也没想让他送上去，停下了脚步，不好意思地冲他笑。
“那个，我就自己上去了，你上班吧，要是没到时间就再回寝室睡会吧。”
“知道了，有事打电话。”
自然的应答，坦白说时念真的还没有适应，虽然自己只是也不止一次在想象之后和陈澈在一起之后的日子，可到了现在，似乎没有口头确认的关系在现场却那么奇怪。
“好。”
时念先离开，这次轮到陈澈在身后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站在原地的他笑了笑，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正确，但的确值得。
一口气连上了四节课，时念累得瘫倒在办公室的桌子上，想喝口水，只是疲惫地抬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水杯，累得爬不起来。
“怎么了时念？累了？”
许龙波老师刚刚上完课回来，准备收拾东西下班，看到趴在桌子上发呆的时念。
“啊，还好吧哈哈。”
学校新排的课表让她的课程很紧，有连续几天的上午课全都排满，不过也可以理解的，毕竟时念是新老师，多工作多积累经验嘛。
“时念时念。”
沈瑶佳抱着书匆忙赶到，估计是刚下课连办公室都没回就过来了。
“你跟我出来。”
不由分说地把时念拽了出来，走廊里，沈瑶佳看着时念，多次想开口，又像是在斟酌语句，又紧急刹住，想说什么又憋不出来的样子惹得时念发笑。
“你是不是想问我和陈澈？”
“对对对，今早上来我就碰见你俩一起走了，你上楼之后他站在原地盯着你看好久，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不是刻意隐瞒。而是时念不知道该如何跟别人讲这件事，说我们在一起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真的算是我们在一起了吗？
“算了算了，你回来再给我解释，刚才我在一楼看到他了，他让我告诉你现在去他办公室桌子上放着给你的东西，你赶紧去，一会儿上课了。”
“啊？”
时念一头雾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赶紧去！”
沈瑶佳推了时念一把，自己转身看上去很兴奋地跑走了。
时念不敢耽搁，下节还有课，匆匆跑去一楼，这一次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办公室，走向他的桌子。
“哎，时念来了，陈澈桌子上给你留的东西。”
办公室里只有赵望飞老师和另外一个自己不认识的老师，大概是自己毕业后新来的体育老师吧。
“好，谢谢赵老师。”
这种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向他的桌子的感觉真好，她走过去，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保鲜盒，几面装满了切好的水果，上面贴了一张便利贴，写着时念的名字。
他的笔迹，她的名字。
时念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她拿走了水果盒，思索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两块大白兔奶糖放在他的桌子上。
手指放在桌子上，掠过他桌面上摆着一排整齐的书，他不太爱看书，桌子上却摆着一排书，偶尔翻翻看，有关于军事的，时念知道陈澈当年想要去当兵，但是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入选，这也是他的一个遗憾。有关于人生哲理的，有关于教育的，清一色的白色书皮，其间一本蓝粉混色的书格外突兀。
时念抽出那本书，熟悉的封面，熟悉的感觉，她付出太多心血的一本书，甚至里面的内容她都能倒背如流，她好像还能够清楚地记得，当时写某段话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感觉。
忍不住翻看，从封面到内容排版，都是亲自操作，当初多么笨拙，多么不顾一切，还记得这本新书运送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散发着油墨香味，难以掩饰的激动欢欣雀跃。
书的封面边已经有些翘起来了，但还是能够看出来明显地人为刻意整理，有些页数甚至被小心整齐地标记一下，一张便签纸从书页里蹁跹飞出，童年时的纸飞机，轻飘飘地落在桌子上。
时念好奇地拿起来，映入眼帘是他的字体，纠结的一笔一划，无数次地顿笔，再继续，最终连成了一句多心酸的话。
“她还小，不懂事，但我不行啊。”
时念的心倏然被狠狠地锤了一下，揪着疼。
其实十几岁的时念已经比太多同龄人懂事，或许是从小家庭的原因，时念要比一般人早早成熟，她做很多事都是会提前在心里掂量好多次的，喜欢他也是，并非一时兴起。
她把便签纸翻到背面，拿起桌上的笔，想了想，最后在上面留下了一句话。
“我至今都会认为年轻时的敢爱敢恨并非冲动一时，所以我也不会后悔一世。”
夹会书页中，重新放回原位，时念的脚步轻松了好多，开心地和其他老师道了别离开了。
傍晚的休息时间，吃完晚饭的学生们会一群又一群地聚在操场上活动，篮球场上热闹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跑道上散步的小女生聊着八卦，不远处羞怯的不敢靠近的两颗心对望着，眼神比谁都深情。
陈澈吃了饭回办公室，晚上还要值班，先回去休息会儿，下午时念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晚上没课就和沈瑶佳出去吃饭了，还有谢谢他的水果。
陈澈坐在桌前，目光禁不住落在书好看的书脊上，察觉好像有动过的痕迹，他抿着嘴，抽出来翻看，便签纸掉了出来，正巧将时念娟秀的字露出来，陈澈的目光移不开，许久，他慢慢勾起嘴角，不觉间竟鼻尖泛酸，叹了口气，没太多无奈。
“唉，你这小孩……”
停顿了下，原本的话被噎了回去，好像是不忍。
“怎么这么固执呢……倒也好，你没这么固执，我又哪来的勇气。”
陈澈的手指抚在便签纸上，好像是也能感受到当时时念写下这句话时的心情了。
翻到最后一页，是时念忽略掉的，是陈澈难以言说的读后感。
“时念，你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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