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北有天窗,南有毒蝎,两大杀手组织穿梭于江湖各大门派之中,暗网秘结,钩出了坦荡表面下多少见不得人的秘辛,又卷走了正邪两道人多少贵贱轻重的性命,十数年来,够称的上让人闻风丧胆。
其中自然属两者的首领尤为令人胆寒。
只是如今时岁无情,多少年光阴蹉跎过去,天窗第一任首领周子舒自愿退出,在江湖上早就难以寻其踪迹;而毒蝎的头子蝎王也一贯是位神秘的人物,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光知晓四大刺客恶名远扬,却不知这位毒蝎头子有怎样厉害的本事,能在这么久的时日里,一直把这四张王牌安稳妥帖地收在麾下。
蝎王“许是见过本王的人都死了?”
蝎王饶有兴味地听着属下战战兢兢地为他念着从民间市集上搜罗来的江湖杂谈,似是觉得有趣极了,便停了拨弄着琵琶弦的手,懒散地靠坐在亭内长廊上,摆摆手示意被自己打断的小下属继续念下去。
那小下属才十四五岁的年纪,生的白白净净,一双杏眼长的溜圆,本该是清秀又灵气的,只是如今却颤颤巍巍的,翻书的手控制不住地轻抖起来,连清透的童音也带上了不那么悦耳的颤音和不合句读的停顿。
蝎王“今日本王很吓人?怎就那么怕我?”
亭外飘起了微雨,亭内本有四面珠帘垂下,今日却因蝎王想看看庭院风景而被侍从领命卷上了亭角的飞檐。
冰凉的雨丝打到人身上,和着潮湿的水腥气与某种不那么令人愉悦的腥味,交杂在窄小的四角连亭里,惹得人直想偏过头去掩好口鼻。
今日蝎王回来的时候极不开心,是别院里上上下下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的事。
小下属因着蝎王的询问而吓得更加发颤,索性把书丢了,“扑通”往地上一跪,埋低了头,抖着嗓子求蝎王恕罪。
其实与外界传闻不同,蝎王是位年纪不大的青年,也不生的凶神恶煞,平素说话又都是散散漫漫,轻飘飘的,倒像是什么都不往心上放,只是一双眼睛藏尽了满身的恶毒锋芒,冷冷瞪过来时,汹涌的恶意像是能把人生吞了。
蝎王胆子忒小。
还是一贯的轻柔语调,蝎王重又弹起了那柄琵琶,却不再搭理那下属。
良久,亭外雨声渐大,那孩子跪在亭边,被兜头淋湿了好大一片,蝎王自己也被雨丝刮的不轻。雨沾到手上,让他想起了某种粘腻恶心的东西。
似乎觉得无趣,他才慢悠悠停了,不轻不重地叱道,
蝎王滚
倒是难得的好脾气。
下属走了,他便也提着琵琶欲回屋,半道遇见了俏罗汉,她一眼看过来,担忧之色却突然漫上了眼底。
俏罗汉“大王!您……”
蝎王“小事。”
蝎王瞟了她一眼,只让她加紧按计划行事,便轻飘飘地进了屋。
进屋后,他把琵琶在几案上放好,转身拿了药箱便开始给自己上药。其实离院之时他心情还不坏,义父难得主动找他一次,他当是有什么要事,不想却只是明里暗里暗示他去做掉几个人而已。
让人永远闭嘴这种事当然并不难,不说他蝎王到底有没有厉害到手眼通天,单就手底下的四张王牌也是个个拿的出手的,这点小事而已,根本犯不着他亲自动手。
不过既然是义父吩咐,本尊去一趟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想起去见他时自己特地挑了身水蓝色的外袍与月白色的内衬,尤其特地洗了把脸,好让自己看起来乖巧正派一些。
其实从被义父捡到再至养大成人的这十数年间,他早与所谓的“正道”离去甚远了。毕竟世人总不该指望着一个能和天窗齐名的杀手组织的头领,能有着怎样出淤泥而不染,怀慈悲以济世的善良心肠吧。
不过在义父面前他还是很乐意装上一装的,毕竟义父会开心。
见他的时候也是在下雨,义父撑着伞来的,步法飘扬,还总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不过今日没有过往的那些欲盖弥彰的寒暄,赵敬只是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信封,然后和和气气地道,
赵敬名单上的人,都清除干净。
漫天大雨瓢泼而落,天地间云山雾罩,坠下的雨点激起了陈潭中的几朵水花。四处雨声不绝,听来却徒余寂寥。
蝎王慢悠悠地展开信纸,只大略扫了一眼,便收了在袖子里,顺手接过了赵敬手中的伞,朝他那偏了大部分的伞面,乖巧道,
蝎王就这些吗,义父?
赵敬还是那副温和到有些憨气的笑容,只是眼神里却透出了不再加以掩饰的算计与恶念。
赵敬“其他人暂且从长计议吧——这么多年,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