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年少初时,他纸扇藏伏笔,一颦一笑摇曳了星云,翩若惊鸿影。
——《惊鸿一面》
七月流火,浩浩北平城,一派火树银花。
“彩虹万里百花开,花间蝴蝶成双对,千年万代不分开,梁山伯与祝英台——”
一戏终了,台上人颔首作礼,迈着台步退场。瞧见他举步如和风拂细柳,台下看戏之人也纷纷走落。
只是台下还余二人,其中一人自个儿搬把椅子坐小角落。兴许是意犹未尽罢,翘着二郎腿倚着,左手托着下颏摩挲胡茬子。
“少爷,那戏子……?”
左边另一位人儿右手背于身后,左手取下头顶的乌毡帽,用帽遮挡住他俯在少爷耳畔的低语之态。
“咱觉着啊,身形高挑,不错。就是那脸儿,也不知抹掉浓彩是咋样的……”
那少爷不顾身后人言,长吁口气后顺势倚着扶手起身,两手潇洒一甩衣摆,向台后走去。
管家声音又随后传来。
“远川少爷……”
“别跟来。”
“哟,这不是咱平城远近闻名的书香世家段氏长子——段祈夙?老爷子那性子,也能容忍继承人来做这活儿?”
还未见其人,却先闻其声。
段祈夙透过铜镜瞧见,那人扬起右臂,素指轻轻撩起珠帘,半遮半掩面目,眼含笑意问道。
段祈夙蜷指捻了几片草纸,沾香油的动作明显滞缓几分。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儿,仍旧不慌忙地卸下脸上浓彩。
“远川少爷现身此地,实属稀罕儿。顾家的丫头玩腻了,来我这戏班子找乐儿?”
顾远川还是迈腿走了进来,凑到他身后俯下身子,抬起眼睑瞥他镜子里淡然盯着自己的模样。
“你不是知道吗?我没兴趣。”
“早听闻顾家次子有特殊癖好——莫非是喜男风?”段祈夙直言不讳。
虽说顾远川以前对于段祈夙这种心知肚明却爱装作不知情的行为习以为常,也还是被妥妥呛了一下。
他记得刚认识段祈夙时,看到的是一个腼腆内敛的小男孩。大约是相处久了,小男孩这才放下羞怯的面具,与小顾恰似亲兄热弟。
再后来,顾老将军与外城勾结,打了快七年战,终是让月阳城易了主。因段家所属一派是当时城主的直系亲戚,于是他们先借“叛国未遂”将那派参与朝政的人送上断头台,接着又拎着十岁有二的小段上演了一出十分勉强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自打那以后,就很少见到小段可掬的笑,多的是不符年龄的假笑和阿谀奉承。
“跟我回家。”
他憋了好半天,只吐出这四个字。
段祈夙只觉得好笑,凑近铜镜看着自己的眼睛,嘴角不由溢出少年清朗的笑声。
“你真是和你那……爹一样。”
他将“卖国”二字吞咽回去。
顾远川幼时就爱缠着段祈夙,阿姐总是打趣说要是小顾是女孩子,段祈夙肯定是他相公了:
“让你做男孩真是委屈你了,这撒娇法子,我自愧不……我来学学!”
小顾不爱写字。先生走后,他就眼一闭,脑袋一歪,都快瘫小段怀里了。别看善良的小段面上冷漠,有时还夹两句“蠢货”,却每次都帮他完成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