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静地等待在这个时空的消逝,与魂体状态的白玛四目相对,其实不需要言语什么,我和她的内心是一样的,看小哥都满眼疼惜。
只不过我多了一些不该有的情……
从下到上,我开始消散了。
我能看到自己身上碎玉般星星点点的光,一点一点,随着长白的风融在雪粒里,吹向湛蓝长空。
我又忍不住的看着小哥。
他依旧紧紧握着白玛肉体的手,而魂体状态的白玛把小哥抱在怀里。
她只能陪伴他三个昼夜,从此黄泉碧落,不负相见,尽管小哥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也让这个思念孩子的母亲,感到慰籍。
我没有遗憾了,不管是梦还是现实,我以这种方式参与小哥的过去,陪伴他三天,我已心满意足,更坚定了要接青铜门的小哥回家。
付出我的生命!我的一切!
我都在所不惜!
曾经的天真无邪,会觉得被安排的人生是痛苦的,做了那么多年普通人,却发现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为了某件事情存在的工具,一直被最信任的人欺骗。
想反抗,想把握住自己的命运,想按照自己的愿望活下去。
可到后来我停止了这种无稽之想,难道现在的吴小佛爷,难道就不能抗争了吗?
其实不然,羽翼丰满的我甚至有能力颠覆所有计划,我不再争,只因为清楚了这辈子到底在为了什么而活。
是为了吴家!为了九门!为了身边的兄弟!
更是为了孤独无尽岁月,却潋滟自己一生的:张家族长,张起灵!自己唯一的小哥!
如果是这样的命运,我会欣然接受。
果然,命这个东西,去问个为什么?太矫情了。
我感受消逝,对这个时空的感觉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不再能感受冰雪清洌的气息。
也许是其他感觉都消失了吧…
我的双眼看的越来越清晰,仿佛能洞察一切,这每一处细微的地方,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最后刻在我脑海里的,终究只有他一人…
他的一切在我脑海一遍遍的回过,越来越清晰,我多想触碰他,再感受一下他的体温。
可这终究无法实现。
我不是属于这个时空的人,不该出现在他这段的生命里,我对于小哥来说,也许真的只是漫长人生中比较特别的一个过客。
但我心甘情愿,我会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履行与他的诺言,把真正存在我身边的那个小哥平安的接回来。
我不再贪恋这个虚幻的时空,缓缓闭上了双眼,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突然,我感觉有人牵我的手,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那个体温触感,猛然睁开双眼,身穿藏袍的小哥离开了白玛,站在我身边。
诡异!太诡异了!
我明知不对劲,却狠不下心甩开手,还不自觉的往他身后靠了靠。
“吴邪,你**太没出息了!”我在心里狠狠排遣自己。
冷静下来之后,我发现身体不再消散,变得越来越真实,踩在地上都有了实感,趁着我不注意,他主动的把手握得更紧,甚至十指相扣。
发丘指有着厚重的茧子,摩擦的我手心痒痒的。
我沉醉了……
他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让我的自律冷静瞬间瓦解,我的意识逐渐迷离。
眼前这个身穿藏袍的小哥,温柔望着我,把我搂进了怀里,我不愿醒来,贪婪吸食他身上的气息。
正当我无法自拔的时候,脑海中响起,“吴邪,带我回家……”
我瞬间清醒,推开了这个“小哥”。“真正的小哥还在等我回去。”而被我推开的“小哥”,没有说话,依旧双目含春的望着我,向我伸出手。
我多想握住,诉说对他的思念,可残酷的现实将我打败,越贪恋越痛苦,只有战胜所有磨难,我才有握住那双手的资格。
我笑了,这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发自内心的笑,我没有再走近他,只是朝他挥了挥手,清楚的告诉我内心的选择。
他也笑了,万古不变的冰川化开一般,动人心魄,他没有再向我抛出橄榄枝,却依然望着我,眼中流露的了解,好像早就会料到我会如此选择。
我重新开始消逝,只不过这一次,手腕上系了一股特殊材质的七彩布链。
我离他不远,能清晰的看到他的手腕上也系着一条,他低头虔诚地亲吻了手链,表示真诚的祝福。
我即使清醒过来也无法自拔,沉醉于与他接触的瞬间,直到最后一刻,我的眼神都没有办法从他身上移开,我知道他不是真的小哥,只是我过分的执念思恋所化成的心魔。
正当我释然,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他身上的气势好像浑然一变!
不再显现出小哥那个时期的稚嫩,转身回眸,这眼神我死都不会忘。
那天,晴日蓝空。
他站在藏海花海中,与我离别。
长白雪山下的一回眸,把我的心封锁住,再也没有任何地方能腾出来留给别人,整颗炽热的心,完完全全的献给了他。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如果他只是我的心魔,才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才不会……才不会连气息都如此丝毫不差。”
我不顾虚空撕裂的疼痛,想在最后一瞬冲刺到他身边,可终究来不及了,我被迫呆在原地,直到他整个人转身,抬头望我。
我真的……真的再次见到他了!
泪积在眼眶,忍的生疼,流不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老天爷你如此愚弄我!”我的崩溃被他看在眼里,可他依旧如一滩死水,激不起任何波澜。
哪有刚才温柔眷恋的样子?
“是了,这才是小哥真正对待我的态度……”不知是悲伤,还是庆幸。
他向我走来,却偏偏停在了我无法触碰他的位置,“好你个张起灵,你故意的是不是?”我生气的朝他大喊,不知道他能听不听得见。
也是气在正头上,管他听不听得见,我咒骂大喊,把心里的那股气全撒了出来,但最重的话也只不过是一句:你个王八蛋!
他就静静的站在看我,竟开口说话,“吴邪,我能听见。”我下意识的死捂住嘴,心想摊上大事了。
可时间不留人,我终究还是要离开。
小哥早就料到了,只在最后对我做了口型,亮了亮手腕上的七彩绳。
“吴邪,你老了…好久不见……”
流淌不下来的泪,在这一刻不要钱似的掉下来,滴在地上碾碎成星光,融入这片时空里。
“你个混蛋张起灵!
还说我老了,你才跟吃了防腐剂似的。
给老子在青铜门里老老实实的呆着,等老子接你回家。”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
没有看他亲口回答,只知道他听到了,向我眨了眨灵动的双眼。
逆着光……我有些看不懂那双眼里饱含的深意,但这让我无比安心,瞬间就有了盼头。
当我再次醒来,刚经历过的荒唐事,如同奇幻3D电影,在我眼前一遍一遍地掠过。
我当时只是想在戳一戳那老僧的锐气,不想再听见那些所谓的因缘宿命,才模仿了那老僧的打坐姿势,呆在小哥的石像边。
我刚想起身去找那老僧,想问个清楚,却不料他就直挺挺地站立在我身边,手里还拿着拂尘,沾满了雪。
看来他是在为我清扫身上积的雪,一想到这点,内心里有些小感动,却也瞬间化作问题。
既然他有预谋的为我扫雪,就肯定知道我为什么会陷入那样的时空,或者说梦境……
他却比我先说了话。
“施主不必惊奇。天定之人,必得神惠。
您反应如此之大,就更应该相信伟大的神通!”
我不信神。
但这种情况下 ,我真的不得不相信他的解释,可真的有神,而真如这老僧所说神怜爱特别的神惠者。
为什么要让小哥一个人承受那样的痛苦?
为什么要强迫让小哥背负那么沉重的命运?
为什么连小哥最后的亲情都要彻底抹杀?
天道不公!
让我如何信这天!如何信这命!
我愤愤甩袖,拿起我随身的包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庙,直到我走回山下的旅馆,安顿好。
准备冲个热水澡时,才发现藏在大衣特制的内兜里的七彩布腾……
真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依庄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