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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前缘童琴含悲

战争中的选择

他们从汉口下了火车,一出站便看见两名士兵端着枪,枪上上着明晃晃的刺刀,在盘查旅客。他们掏出了第五战区发的通行证,才出了火车站。童琴第一次来武汉,只见大街上行人稀少,只有军队来回巡逻,花花绿绿的标语贴得到处都是,不由有些失望。武汉那么大,谁知道八路军办事处在哪里,他们也是一片茫然。有的人投亲,有的人访友,有的人一定要去第九战区,最后跟着童琴的还有四五十个人。在这些人里,还有十来个男生,也表示愿意去投CP。小薇撅着嘴说:“我们都是女孩子,他们跟着多不方便啊?”童琴笑道:“他们愿意跟着就跟着吧,把包裹给他们背。”童琴把他们召集起来商量对策。大家都认为,应该先找一个安身之地,再去找八路军办事处。他们的经费也没有多少,旅馆住不起,怎么办呢?

  他们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武汉的夏天可真热,即使空手走在路上,也会出一身大汗。他们看见一所小学,里面很安静。小薇眼前一亮,说:“咱们在这里借宿几天吧。”童琴擦擦汗说:“试试看吧。”他们刚一进门,有个胖老头,脑袋很圆,身穿短裤,手摇蒲扇,出来问是干什么的。童琴过去说:“大爷,我们是第五战区来的干部,能不能在这里借宿几天?”老头有点聋,听不太清,说:“你再说一遍。”童琴只好提高嗓门,又说了一遍,老头才明白了,说:“这我可做不了主,你们去办公室找校长吧。”他们来到校长办公室,校长还不在,和别人说没用。他们给校长打了电话,在学校里等。

  这所小学有五六间教室,两个办公室,一座库房。院子里种着一棵大榕树,枝繁叶茂。树底下有一口水井,井台上有辘轳。有的男学员便去摇辘轳,打上一桶清水,分给大家喝。小薇才说:“原来男人还是很有用的。”大家哈哈大笑。他们又洗了把脸,依旧坐着等校长。这时有个扎马尾辫的女生问童琴:“你接受了CP的理论,有见解,你说国军能守住武汉吗?”童琴说:“守不住也没关系,抗日战争是持久战,不要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马尾辫女生说:“可我们丢失的城市太多了。”童琴说:“鬼子虽然占领了中国很多城市,但我们还有广大的农村。找到八路军,就是去农村和鬼子战斗,最终以农村包围城市。”有个留平头的男生说:“农村包围城市,那得多长时间啊?我想都不敢想。”童琴不耐烦地说:“日本鬼子那么厉害,你想一天之内胜利,可能吗?必然有一个漫长而又艰苦的过程。不管你跟着国民党,还是跟着CP,这点都是一样的。”

  这时来了一个穿短袖、戴眼镜的中年人,问:“你们是第五战区来的干部?”童琴赶紧掏出证件递过去,说:“我是干部训练团的一个教官。”那个中年人边看边问:“台儿庄战役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小薇嘴快,说:“我们都在徐州。你是不知道,那次战役打得可激烈了。”中年人又问:“那你们怎么来武汉了?”他们又把如何撤到潢川,又如何被解散的经历说了一遍,并且提出要在这里住几天。中年人给教育局打电话,教育局给市政府打电话询问,市政府又向军委会打电话询问。又等了两个小时,教育局才回了电话,证明有这么个干部训练团。校长最后说:“学校现在放着暑假,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一周,就住教室吧。可要注意卫生啊。一周后教育局要组织撤离,这里就没人了。”大家千恩万谢,便住进了学生的教室。好在现在是大夏天,晚上不用盖被子,将就一些就行了。

  第二天,童琴又把他们召集起来,分成三个小组,分头去武昌、汉口、汉阳三地去找八路军办事处,晚上再到这里集合。童琴和小薇等十来个人乘船过了长江,去了武昌,分头沿街寻找。他们在武昌的大街小巷晃悠了半天,直热得大汗淋漓,也没有找到什么八路军办事处。他们想找行人问问,可行人稀少,只有巡逻的士兵。童琴鼓起勇气去问士兵:“老总,八路军办事处在哪里?”那个士兵低头看着她,满脸疑惑,好象没听明白。童琴只好又高声重复一遍,他也回了一句,叽哩咕噜的,童琴听不明白,转脸问同伴。同伴们都说没听明白。童琴知道,这个士兵不知从哪里调来的,说的是哪里的方言,他们言语不通。天越来越热了,他们每人买了一把遮阳伞,吃了碗凉皮,又顶着骄阳往前走。阳光是那么强烈,象毒箭一样射到人身上,热辣辣的疼。天地之间如同蒸笼一般,没有一丝风,热得人喘不上气来。街上没有行人,连狗都懒洋洋地躺在阴凉处,吐着红舌头喘气。童琴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被汗水淹得直疼。他们的衣服都被汗水泡透了,粘在身上很不舒服。他们又热、又困、又累,感觉直恶心,坐在一棵树底下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这时天阴暗下来,乌云很快遮住了太阳。接着吹来一股狂风,飞沙走石的。他们刚庆幸凉爽些,就听见天边传来滚滚的雷声。他们刚站起来,密集的雨点便呼啸着从天而降。他们赶紧跑到一个货栈的棚子下避雨,浑身上下也湿透了。大雨下得哗哗的,乳白色的水汽浮向高处。地上很快有了积水,在雨点下冒着泡,四处乱流。他们象落汤鸡一样正在发抖,一辆白色的汽车突然停在他们身边。车门开了,童琴一看,下来的竟是她朝思暮想的坚白。坚白身穿白色衬衫,头戴礼帽,手拿文明棍,好一副绅士气派。童琴突然看见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便被坚白拉上了车。小薇大喊:“姐,他是谁啊?”童琴只好说:“你等一会,他是我一个熟人。”

  二人上车后,坚白也顾不得童琴身上的雨水了,紧紧搂住她说:“你怎么才来啊?”童琴本来也是很想念他的,但不知怎么,这次见到他,心里一时找不到感觉,把他推开说:“你还好吗?”坚白嘴里说好,眼里却忍不住热泪直流。童琴纳闷,久别重逢,本应是高兴的事,他为什么直流眼泪呢?喜极而泣,也不应这么快啊。她于是问:“你怎么了?看见我为什么不高兴?”坚白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当然高兴了,只是……”他越这样,童琴越纳闷,厉声问:“只是什么,快说!”坚白这才低着头说:“我,我,我结婚了。”他说完便泣不成声。童琴听了,长叹一声,问:“和丽莎吗?”坚白点点头。童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来坚白和丽莎一起生活了半年,激情逐渐消退,各方面的差异越来越明显,矛盾冲突越来越多。每当和丽莎吵完架,他感觉更加思念童琴了。所以他今天看见童琴,便追过来,希望能再续前缘。他本来不想说他结婚了,但久别重逢,一激动还是说出了实情。童琴沉思了很久,也哽噎着说:“我应该想到了,你的背景太复杂,婚姻不能自主。既然这样,我们怎么办呢?”坚白擦擦眼泪,窃生生地说:“哎,我也不知道,人生不如意者常十之八九!”童琴感慨地说:“是啊,人生若只初相见,那多好啊。想想我们刚开始来往的的情景,心里真不是滋味。风云难测,世事难料啊!不过你别光感叹啊,得有个主意啊。”坚白想了半天,才说:“我从外面给你租一套房吧。”童琴两眼瞪得大大的,问:“什么意思,难道让我当外室?”坚白只好解释说:“那有什么啊,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得了吧。我再慢慢给丽莎说……”童琴以为他会说分手,那样她感觉还有点不舍,所以作好了惜别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他竟想出这么下作的主意,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她的出身,以她的性格,她的教育,让她当外室、小三,简直是侮辱。她不由大怒,吼叫道:“你说什么呢?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我还有事,没工夫和你瞎扯。”她说完便开门下车了,拉起小薇冒着大雨便往前跑。坚白又追上来拉住她说:“雨这么大,会把你淋坏的。”童琴在大雨中睁不开眼,终于被坚白拉回来。童琴从手指上退下那个戒指,扔给坚白,吼道:“这就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我真是瞎了眼,竟然相信了你这种人。你说你不怕困难,原来也是骗人的鬼话。你们人模狗样的,一遇上真事就拉稀,顶不住压力,经不起诱惑。资产阶级就是软弱,革命中如此,个人问题也是一样,马克思说得一点不错。”坚白又哭着说:“我有什么办法?我叔叔逼我娶丽莎,说是为了避免公司分裂,我也只好牺牲自己的感情。我指着黄鹤楼发誓,我要是再骗你,就叫我驾鹤西游时摔死。你真的不能原谅我吗?名分真的那么重要吗?”童琴擦擦眼泪,说:“我原谅你怎样,不原谅你怎样?你既然和丽莎结了婚,就和她过吧。你能为了我离婚吗?”坚白沉默了半晌,说:“我叔叔让我当总经理,还有一大邦人指着我吃饭呢。我也难啊。”童琴把脸一扬,说:“那就什么也别说了。你已经背叛了我,就不要再背叛丽莎了。”

  坚白一时无语,看着她曼妙的身材,心里没有别的念头,只有怜惜。他看童琴冷静下来了,才说:“我最后问你一句话,你们要去哪里?”童琴没好气地说:“你管不着。”小薇把最近的经历简要说了一遍,并说正在寻找八路军办事处。坚白大吃一惊,说:“这么说,你想跟CP走?”童琴没好气地说:“我想跟你走,有用吗?你能领导中国打败鬼子吗?”坚白问:“那CP能吗?”童琴平静地说:“我不和你争论,走着瞧吧。”坚白说:“你们要找八路军办事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记得在汉口有一个。”

  这时雨过天晴,童琴拉起小薇就回汉口,坚白说:“你们走到那里,天就黑了。别赌气了,上车吧,我不会害你们的。”小薇刚要上车,童琴喝道:“下来,咱们走着去,上了车就身不由己了。”坚白说:“你这是何必呢?”他说着就把童琴往车上拉。小薇看明白了,也在后面推。童琴上了车,双手捂着脸大哭。坚白一边开车一边安慰她,说:“好了,好了,都是我没用,对不起你。不过话说回来,谁让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谁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武汉会战打响了,政府又命令我们再次拆迁。第一次拆迁就损失惨重,要是再来一次,我都不知道要把我们折腾成什么样。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日子都不好过,爱情只能是水中月,镜中花,纯粹是奢侈品。和平年代,人们都闹着打仗,哪里知道战争多么残酷,你几十年苦心经营的那点家业,几分钟便化为乌有,这是多么可怕!要是生活在和平年代多好啊!别的不说了,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我还能劫你们吗?”童琴只是哭,小薇说:“当然是去八路军办事处了。”

  到了长江边上,坚白说:“还得坐船过江。我把车存上,去找船。”童琴擦擦泪说:“你告诉我们八路军办事处的大体位置,就回去吧。”坚白说:“可能是在原来的日租界的中街,过了江不远就到了。你们去吧,明天我不开车了,咱们在八路军办事处见。”童琴说:“你明天不用来了,来了我也不见你。”坚白流着眼泪走了。童琴和小薇上了船,小薇问:“他是你前男友?”童琴怒气未息,说:“他在上海时说的好好的,今天又告诉我和别人结婚了,真没有出息。”小薇说:“想开点吧。红尘中的男男女女,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一切随缘吧。”童琴没想到她竟能说出这么超然的话,大吃一惊,问:“你皈依佛门了?”小薇笑道:“我虽然没有皈依,但看过点佛经。姐的姻缘我全弄明白了,爱你的人你不爱他,他还死了;你爱的人还和别人结婚了,爱来爱去一场空。”童琴长叹一声,说:“对啊,我小时候也念过几篇佛经,感觉象绕口令似的,也没太当回事。现在明白了,佛经还是有道理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还是去除贪嗔痴,远离颠倒梦想,无欲无求,就涅槃了。”她说着仰天大笑,同船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小薇大惊失色,说:“你没事吧?”童琴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说:“没事,这有什么啊?如果不追求爱情,还有什么可追求的?我想就是真理吧。”

  他们按照坚白说的地址找到八路军办事处,才发现这里原来和他们住的小学只隔一条街,真是白跑了一整天。小薇就要往里走,童琴拉住她说:“咱们还是回去倒饬一下吧,这落汤鸡似的也不象话。”小薇一想也是,于是二人又回到那所小学。其他人也陆续回来了,都报告说没找到。小薇笑道:“你们真是千里眼,看远不看近。八路军办事处离这里只有一条街。”童琴一本正经地说:“你们都要收拾收拾,别让人家看不起咱们。另外再把我教你们的话好好想想,争取和他们有点共同语言,别去了和人家抬杠。”

  晚上,童琴躺在学生的书桌上,又想起白天的事。本来他们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离别,感情已经逐步冷淡下来。在车上她以为坚白会说分手,没想到坚白竟然想到那样一个办法,把她激怒了。现在吵也吵了,闹也闹了,她的心情平静下来。既然没有了爱情的羁绊,她投奔共产党的决心就更强了。她又设想了和八路军办事处接头的各种细节,也不知翻腾到几点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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