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岚被我的机智折服了,同时对我的熟练很是好奇。
我不太好意思告诉她我高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干过送快递的,只推说阿澜平日常叫我陪她去南门快递点取快递,日久天长,连南门快递点板车上贴着的八个大字都记得熟了:“快递用车、恕不外借。”
阿岚啧啧赞道:“熊司令博闻强识,真乃人杰也!”
我撇撇嘴:“人杰?怕不是个工具人杰吧?你是不是不会骑?”
阿岚先是面上一红,随即便板起脸来:“熊司令你就不能注意下平时工作的方式方法吗?对待自己的阶级姐妹有必要这么直白吗?话说回来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我不会骑的?”
我叹了口气:“‘臣诚知不如徐公美,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客欲有求于臣,皆以美于徐公’……”
快递点在小区南门外东侧几步路远的门面房,中间隔着几家生鲜、山货和便利店,而今俱已空无一人。
路过这些店门口时,我和阿岚顺便向内张了几眼,依稀能看到每家店内地上都散落有东西,有些货架也被撞得歪斜,显是当时店内诸人走得颇为匆忙,随手拿了些食水便四散奔逃——这个说法可能并不准确,因为他们大概率都逃进马路对面的西雕和箭翎两家陶瓷和卫浴公司总部大厦的地下去了,那里显然比将门面商铺租给他们的小区所在的地下人防要近得多太多了。
快递点门户大开,店内货框散乱,大包小包的快递码满了货架和附近的地面,不过这里平日也多是这副模样,所以现在置身店内、反而毫无大难将至前夕的氛围,给了我片刻放松心态的喘息之机。
转头再看阿岚时,她已将就停在店内门口的板车拖到了店外,跟电动三轮并排而放,双手叉腰:“‘快递用车、恕不外借’……行啊熊司令,一字不差,来吧,钥匙就插在车上,你来把车开到生鲜和便利店门口,我把板车拉过去,然后就开干。”
我想在这难得的宁静之中多呆会儿,但一想到现在才是核爆次日,每秒所受到的辐射量都是平日里一年时间才能摄入人体的量,心里又没法宁静了,只得强自打起精神,往门外走去。
出门前,我看了眼贴在玻璃门上的二维码,那是取件用的,平时陪阿澜来取件都会掏出手机扫码、然后等待取件;有年元旦,我们俩都有快递,于是约好晚上六点结伴来取,结果去的时候,快递点已经关门了,门口贴着告示:元旦期间,六点下班。我们俩看了都觉得快递这行可真是……苦中作乐,于是扭头就进了旁边的西北拉面店,搓了顿牛肉泡馍……
我跨出店门,阿岚已经拉着板车过去了,车轮擦剌着地面,噪声大作,划破了弥漫在空气中的一片沉沉死气;转头看了眼隔壁的西北拉面,也不知是当时店内客少还是宗教信仰要求,拉面店里依然是桌椅整齐,甚至连大门都锁得极是利落,跟隔壁快递点截然相反、却又相映成趣。
我还寻思着进店里搞点胡椒粉和花椒粉回去熬面汤喝,如果真有核冬天降临,白胡椒粉面汤可是无上的享受……我咽了咽口水,伸手将三轮车倒出来,转正了方向,然后跨上三轮车,拧了下插在车上的钥匙,将三轮车发动了起来;看了眼电量,大概还剩一半,但也不是很清楚究竟还能用多久,反正想再多也没什么用,于是拧动车右把手,将车向前开到了阿岚的板车边上。
阿岚已经钻进了便利店里,我下了车,也跟着钻了进去。一进去便看见她正在把店门口的袋装面包往手里的大塑料袋里塞,几乎都快装满一个袋子了,装填速度甚是惊人,仿佛前世曾经当过山贼一般。
我看得咋舌不已,也扯了个大塑料袋,打算进到店内深处装些方便面,桶装也好、袋装也罢,哪怕是非油炸面饼、龙须挂面也颇能充饥扛饿。
到最后,面包和速食面各装了三大袋,丢到车上后,便用白色的桶装矿泉水填满剩余的车厢;又将成箱的矿泉水和方便面各装了十箱左右,放到板车上。
阿岚尝试着推了下,费老大劲也只将车推动了半米左右,然后便叉着腰站在原地,无助地看着我。
我将缠在板车扶手上的绳子解下,将板车系到电三轮上,又用剩下的绳子将板车上的箱子固定好,便打算发车离开。
阿岚大叫:“老司机、带带我!”
我载着阿岚和两车物资,由小区南侧的地下停车场入口返回了地下二层。
众人见我们俩带回了诸多食水资源,心知地面情况尚可,俱各欢呼,当晚便饱餐了一顿,打算次日加派人手,多搬些物资回来,好让这几十号人足以撑到官方救援到来之时。
钟太更是热泪盈眶,双手紧握着阿岚不放,亲热得好似孪生姐妹一般,说到兴处,拉过自己的小崽便要认阿岚当个契妈(干妈)。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阿岚一脸尴尬,却也终究无法像之前那般、以尖利的词锋去挫钟太的锐气,只得胡乱应了,并顺势安排钟太在晚饭后带着一干家庭主妇和老太太轮流做活,将所有篷帆布裁剪拼合成服装的样式,用铝箔胶带缠裹了铅、铁片在外面,最后赶出了七件还算完备的简易辐射防护服。
我盯着七件“战铠”,嘴里嚼着面包,间或低头喝口泡面汤,面上看着一脸悠闲,心里却是愈来愈急。
核爆已经过去快两天了,人不吃饭还能撑个一星期,但不喝水,三天都有点够呛……我的直觉和阿岚的推论都告诉我,阿澜应该还活着,但两天过后,最佳救援时间已是越来越少,心底对阿澜还能撑多久毫无底气,只是心头越来越焦灼,不停上涌,涌到喉头,噎得我有些吃不下东西。我心知此时食物浪费不得,便将剩下的面包扔进泡面汤里,转过身来,端着泡面桶默默走回老林的板房。
我将泡面桶随手放在矮柜上的收音机旁,颓然坐倒在靠背椅上,胸中愤懑郁积,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你在叹啥子哦、熊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