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二号线吧？”答案的显而易见让我不等他们回答便继续说道：“二号线虽然还要一年才能开通试运行，但其实早就邀请了市电视台的记者提前体验过了，所以地下隧道、轨道和列车肯定都已经就绪了，而且前几天我去开封菜拿积分兑汉堡吃，从店门一出来就看见咱小区南门那个地铁站出入口，连地表建筑都上完漆了，所以我打算从那出发，沿地下铁轨到市一院去。”
“……冇咗？”老林问我。
“……没了。”我底气虚了起来。
“……就这？”阿岚有点想开嘲讽，但更多的却是生气：“你自己说话跟放屁一样也就算了，为什么把我们俩的话也当放屁？”
我被阿岚给骂傻了，还没弄清楚她是什么意思，便听见她继续发飙道：“你说你有计划，我还以为你连沿途的衣、食、住、行、用都规划好了，结果听你那意思怕是连怎么从人防大门到小区南门都没想好吧？”
我张了张嘴，似乎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却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回嘴，这一脸的尴尬全被阿岚看在眼里，引得她怒火更盛：“你就真那么想要去死吗？”
我阖上了嘴，低声道：“不、不是、我没有，我其实只是脑子里有个草案，想请你帮我完善，你不愿意就算了，别生那么大气……”
阿岚似有所悟，面上神色有些复杂，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老林也不出来帮腔救场——我想他应该也在犹豫，究竟是“帮”我去“死”、还是帮我生不如死。
场面即将再次陷入尴尬的深渊之际，瓶底子又推开了门：“新伯……”
老林如逢大赦：“乜事啊平？”
瓶底子又忘了敲门，正担心要挨老林骂，却见他和颜悦色的一派慈祥长者之风，颇有些受宠若惊“啊”了半天才想起正事：“大家都好肚饿……”
“糟咗，”老林一拍大腿：“肯定是刚才拿饼干出去给钟太个崽食，把大家都勾饿了……阿平，你先出去稳住他们，我很快就到。”
瓶底子“哦”了一声，掩门而去。
“大件事啊……”老林低吼：“外面那帮人，平素不晓得备战备荒，现在一股脑都进来，我这点余粮哪够分给他们的？喂你们俩，先别闹情绪了，先帮我想想办法解解这个燃眉之急啦。”
“平日你‘财不露白’不离口，这回一时豆腐心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摇摇头，示意无计可施。
老林转头又看向阿岚：“喂阿岚、岚参、岚参谋长，想想办法啦……”
阿岚想了想：“物资都是你的，给他们是情分，不给才是本分，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好不给，但给了也不好……先统计下地主家有多少余粮？”
老林掰起手指算了算：“也就米面各三四十斤，几箱饼干、饮料和矿泉水……”
“饼干和饮水倒是好算配给……”阿岚挠了挠头：“这三四十斤米面是什么概念？”
老林也直犯迷糊：“屋头平时都系翠花……”老林朝林大妈努努嘴：“煮饭，我都唔懂啊……”
“每人每顿口粮三四两，取均值三点五两，一天三顿约两斤，老幼减小半大概七八两，咱们这大概三四十人，一天要消耗掉五十多斤，就算把米面全做成米汤和面糊这种流食，地主家这点余粮也就能撑个三天多一点吧……”我旁若无人地把心里草算的结果说出了声。
“差点忘咗、你家都是你煮饭……”老林咂舌不下：“三天多点，才半周，似这般、剩那半周如何是好？”
“再压缩下配给，”阿岚比了个手势：“让他们多睡觉、少活动，坚持的时间越长，外面的辐射程度就会半衰得越多，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三天多点已经是极限了，”我不是很同意阿岚的做法：“我算的都是均值，和实际情况有误差不说，物业和保安那些跟我们同属青壮年的人群占比其实没有想象中的低，所以我们最晚也要在第三天就出去收集食水，而且要收集很多，否则再晚的话，很难说还能剩多少力气用来行动和搬运……”
“我知道你很急，”阿岚盯着我：“但两三天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何况我们连盖革计数器都没有，最基本的辐射剂量都无法用仪器测量，直接大摇大摆走出去肉身体测太危险了……”
“计数器我有备了几个，”老林插嘴说道：“但若测得外面辐射剂量还是太高怎么办？”
“应该不会，”阿岚仿佛下了什么决心：“虽然爆炸的时候我们在地下负二层，感受不到光辐射和热辐射的度，但如果你们俩对原爆点的推测无误的话，爆炸时传来的震感已经足够我模糊地判断出当量应该在百万吨以下——但你别高兴得太早，”阿岚又盯住了我：“包括市一院在内的市中心地区、地表的辐射剂量依旧不是没有专业级辐射防护服的普通人能承受的……”
“专业级辐射防护服？”我从她的话里好像抓住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还有非专业的？”
阿岚不再遮遮掩掩：“如果林伯的物资储备足够专业的话，我是可以根据辐射的伤害原理、利用一些简易的材料来制作非专业辐射防护服的——但还是要劝你别高兴得太早，简陋程度只能允许你在低辐射剂量地区内进行短时间活动，也就是说够你出去收集食水的，但绝不够你从离市一院最近的桂华园站打个来回，就算你是专业的田径运动员，也没那么多防毒面具滤嘴够你祸祸半个马拉松的距离，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心下却想：好歹计划尚在推进，总比原地踏步不前要好得多；再撘眼偷觑阿岚，却发现她也在盯着我，显然并不信我会就此作罢，但也无计可施。
那两个故事已将我们三个人都置入了两难之境，三个人也各自做出了自己的抉择：我选择远行救援；阿岚则坚决反对；老林左右为难，虽然两不相帮，却也两不相阻，选择暂保现存。
我心里明白：虽然区军委才刚刚成立，但事实上可能已是貌合神离、永不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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