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的街角是个热闹的地方,下了课,自然有小朋友来晃悠。
而最有名声的一家店,却建在一个不令人注意的地方,它的周围堆满了野草,招牌的显示屏已经年久失修坏掉了,于是主人家直接将木头制成的招牌挂在上面。
“炸梨饼来了。”
主人端来满满一盘,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快吃吧,饿死我了。”云舒说。
“这里的感觉好熟悉啊,这家店的招牌也还没变。”
“那当然,你走以后的时间好像变慢了100倍,而我好像等了你100年了。”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恒宇?”
“嗯?”
“还真是你啊!”
他回头一看,一位戴着毡帽的男人走了过来。
“张老师!”
“还真是你,我们俩好几年没见了吧?”
“是,从毕业那天就开始。”
“这位是......”
“噢,老师好,我叫云舒,他的朋友。”
“噢,我见过你,你是我们学校的。”
“张老师,坐吧。”
三人坐在一起。
“恒宇,在大学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还好,学的天体地理,马上准备去实习了。”
“你果然还是对这些感兴趣啊!打算去哪里呢?”
“太阳系内的行星吧,虽然说现在有一些系外行星也可以去,但离得太远了总还是不好,而且我很害怕相对论带来的时间效应。”
“是哦,慢慢来嘛,总会更好的。”
云舒在一旁听得发呆,她突然觉得恒宇好像远在天边。
“那么祝你好运喽!”
云舒呆住了,之后她一句话也没说。
深夜的江边依旧那么宁静,星星眯着眼,若隐若现。
恒宇送云舒回家,他早就看出了云舒心里的不愉快,但他也没说,紧紧地跟在她后面。
“快到了。”
云舒突然停住了,天上的星星也定住了。
“杜恒宇!”
“嗯?怎么样。”
云舒转过身来,噙着眼泪。
“你可从来没跟我说过要去地外实习这件事。”
“我原本打算等到所有事办好之后再告诉你......我以为这没什么问题的。”
“那可是地外!最近都有38万公里,你怎么那么随便!”
“舒,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
云舒抱住了恒宇。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但......这是命中注定,我注定要去那的。”
“那我就和你一起去。”
云舒抱得更紧了。
“请带上我一起去。”
“舒,你说真的?”
“比真金还真。”
“舒,谢谢你。”
恒宇看着云舒,她的眼角挂着泪水,在夜光下竟如此动人,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安静地任一切过往,她十八岁了,早该明白这种特殊的情感。
“行啦行啦,”恒宇松开她,“先做好你自己的事吧,你妆都花了。”
“啊,有吗?”云舒破涕为笑。
“你真应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好像经历了一场暴风雨。”
“确实差一点。”
“时间不早了,你家就在对面吧。”
“嗯,我自己能划船过去。”
云舒走向前,漂浮在江上,缓缓的隐匿在夜色中。
“嘿!云舒!”
“嗯?”
“明早去看日出吧。”
“好。”
深夜随着时间褪去,太阳逐渐升起。
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叫“江春入旧年”。
太阳迟迟生起,露珠晶莹,早生的绿芽突破厚土,一切新生都在这施展。
云舒和恒宇坐在小山丘上,等着黑暗渐渐褪去,只留下残缺的半月,渺茫的曙光从昏暗的远山流露,好像要在一瞬间打破这绝对的宁静,一切蓄势待发。
它们好像要打开特别的大门,门后,藏着所有的新生与欢愉,但这是它们无法触及的,天亮之后,没人为曙光的诞生庆祝,人们照常生活。
“我好困呐。”云舒抱怨道。
“难得来一次呢。”
“那也不至于起那么早吧,日出前一个小时你就把我叫醒,你也忍心。”
“总不能那么晚吧,懒虫。”
“你才是懒虫。”
“你看!太阳起来了。”
远处的一点点光芒露出头角,整个世界沸腾了,曾经沉默的鱼,也开始浮出水面欢快地跳动。
“舒。”
“嗯?”
“有时候,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我可以不用去想任何事情,但世界并不给我这样的机会。”
“你还是要走,对吗?”
杜恒宇沉默了一会。
“我说不清,但可能性很大。”
“我说过,我和你一起去。”
“舒,我理解你的意思,但你完全没必要这样,你应该有你自己的选择,你应该主宰你的人生,你不能因为我而选择一个自己从未设想的道路。”
“我知道。”
云舒看了一会日出,泪又来了。
“我的意思是,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这与我选择的路无关,无论如何有多危险。”
“......”
“如果你真的去了那,我见不到你一分钟都像是等了100年。”
“舒......你真的愿意吗?”
寂静的空气里充满着坚决。
“我愿意。”
“云舒,谢谢你。”
“以后我们就不用在地面上看星星啦,就算是月亮也没法遮住我们。”
太阳真的升起来了,一切照旧,两人依旧伫立在那。
它们的眼神如此坚定,仿佛与远处的星空连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