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井家卧房内，胡大夫皱眉说道：“井少爷，忱易应是中了蛇毒草。”

井瓷大惊：“蛇毒草？那是什么？”

“蛇毒草形似青草尖端开带四叶花，多是深山中可寻。”，他又看看那针尖的血迹，道：“看样子，忱易当是两个小时内服下，只是这野生毒草毒性霸道，入其内便会行走五脏，若不及时救治，七日之内便会腐蚀全身，不治身亡。”

站在一旁的井瓷一把扶住案桌才支撑住身子，眼神左右看去却无焦点。

两个小时内？那便是那人在地牢中食下的毒草，他为何这么做，井瓷慢慢拼凑起被惊悸伤痛震得七零八碎的思绪，他瞪着双眼深喘着气，得到的答案却是因为他害怕啊。他惧怕自己真的会传了非人道的刑罚，凌辱了他最后的尊严，唯有这样才能解脱。眼前恍然间是那人站在地牢里，最后望着狭窄的铁窗，带着绝望恐惧吞下毒草的样子。

他从未相信过自己会对他好，从来没有。

男人克制住了泛红的眼眶，用仅有的气息说：“有办法能解吗？”

“有，只是这毒会游走全身，服用一般的解毒汤药是不行的。需施针放毒一个余月才可。最重要的是救治之人必须自愿配合，放松心脉方可引出藏在体内的毒。但，若非自愿，这毒是解不了的。”

大夫先给忱易吃了镇定的汤剂，让忱易体内的毒性平稳了许多，一个小时后他便醒了。

井瓷坐在他一旁，不敢去看他面色如纸的脸色，艰难的开口道：“你不是一直要自由吗，你这般了断了自己，还怎么寻自由？”

忱易盯着远处，平静的答他：“天下虽大，但我却不知何处是自由之地，还不如死了，黄泉路下你再找不到我了。”

“大夫说的话我听到了，这毒我是不会解的。”，他说完闭上了双眼，不理任何人了。

又是一个金秋，井瓷推门而出，入眼便是散落一地的黄叶。光下拉长他孤单落寞的身影，踩在落叶上都是沙沙的声音。他带忱易第一次来井家时起舞的那颗树下，那树曽开了花也结了果，这个时节却只是光秃一片了。

他躺在树根下，从怀里掏出珍藏万分的宝贝，轻柔的抚着忱易送他的那柄小梳。许是被摸了太多次，那发梳变得十分光滑。

他躺在那不言不语，只把小梳放在胸口，微风拂过，落叶飘散他的脚边，一行热泪从他眼角淌出。

郭兹不忍他这般神伤，想去上前扶他起来，却听他说道：“他比我心狠。”

是的，井瓷心狠是不懂如何爱人，任性践踏别人的爱。而忱易心狠是他可以收起自己的不甘屈辱，隐忍了半年把井瓷哄上天去，体会了爱与被爱的幸福之后一把将人再推下去，再不给别人和自己留下丝毫的退路和机会。

那天，井瓷再次踏进忱易卧房，说道：“好好配合解毒，我便放你走。”

之后忱易施针解毒的日子里，井瓷常是行至他的住处，站在门口望昏黄的窗子到深夜，却从未进去。

郭兹知道，他是不敢。他怕他见了那人，忍不住就会反悔了。

临去行军的最后一夜，月色朦胧。井府书房内，井瓷手握笔，却迟迟写不下那几个字。

郭兹不忍心，劝和道：“井瓷非要如此？”

那人硬是稳住颤抖的手，不再犹豫：“这是我能替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一个月里忱易的毒也解的差不多了。本是要睡下的，却听有人推门进来。这个时候不打招呼便进来，不用想都知是谁了。

那人带着酒气，躺在他身边，将人搂在怀里。

“别动，再让我抱抱。”

忱易似是感受到今日的不同，便真的没有再过多挣扎。

第二日，等他醒来枕边的人已经不在了。只有郭兹上前递去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封信，信上封面写着：离婚协议书。

忱易将那信打开，落款只有两句话：从此相逢为陌路，愿卿梦里长安宁。

城外奔驰的马蹄扬起黄沙尘土，马背上的身影再无畏生死。

少年看着那句“愿卿梦里长安宁”终是落下一滴泪来。

自此他们各散天涯，断了纠缠，后会无期，爱恨不关风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