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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九良这一觉睡的挺沉，他拍了一宿打戏，做的梦都是神啊鬼儿啊的喊打喊杀。他梦见自己被困在斩妖阵里左右都冲不出去，迎面来了个仙人挥着法器当头劈下来，他横刀一挡，宝刀都给断成了两节。法器就要落在身上了，斜里伸出一只手挡在身前，扭头去瞧，只见旁边这人骑着高头大马，大眼睛双眼皮天庭饱满鼻梁挺翘，冲他笑的好看，可不是孟鹤堂是谁！扭回头再看差点要了命的法器，和他平时做造型的夹板能有九成相似。周九良手中无刀更不是人家对手，只能来回闪躲，看着孟鹤堂身姿绰绰的在前面挡住一招一式，他巴巴儿的喊人家，“孟哥，孟哥！”孟鹤堂不理，两人一路打一路退，对面的仙人换了几换，人数越来越多，有扛着相机的，有拿着话筒的，还有举着灯牌手幅的，直把两人逼到绝路上。人群中一阵骚动，栾云平搀扶着师父走到阵前。师父伸手一指，身旁一直傍着他的孟鹤堂痛呼倒地，栾云平又一指，孟鹤堂就被拽进了人群中去，那些仙人就化身厉鬼要将孟鹤堂生吞活剥。他心中大恸，扑通跪倒哭喊着求栾云平放人一条生路。

　　孟鹤堂刚从厕所出来就听见九良喊他，他梗着腰扶着墙往回蹭，应了几声也不见九良搭话，跟着又听九良喊起栾师哥，他寻思这怕是做了什么噩梦了。扶着墙的手撑在腰上，加快了速度一步一步往床边去，拍着被子下鼓起来的一团，“九良，醒醒。周九良！”

　　周九良喊着师哥惊醒，起身看见孟鹤堂的脸就想起梦里血肉横飞的模样，他一把抱住人脖子，趴在身上喘粗气。孟鹤堂让他这么一搂抻着腰疼，可看九良这个模样不知道刚才梦见了什么吓得够呛，他不敢动，等人喘顺了气，才问，“做噩梦了？”

　　“嗯。”梦里的情景在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生怕他记不住似的，扎的他脑袋生疼。抬起一只手锤锤脑袋，另一只手去摸自己的手机。“我怎么睡着了。”

　　“你熬一天一宿不睡着了才新鲜呢。”

　　按亮了手机，周九良心里一抽，他上午九点多来送的早点，现在已经是下午2点了。栾师哥让他留在这照顾病人，结果他自己补了个觉。摸摸身上的被子和身下的被子，嗯，还让病人照顾他来的。周九良在心里仰天长叹，扪心自问自己这波操作是不是怕栾师哥打不死他。“师哥回来了么？”

　　孟鹤堂撑着腰起身挪回自己床上，“还没有。你回去歇着吧，在这也睡不舒服的。”

　　周九良搓搓脸摇头，“我等栾师哥回来。哎，我睡着了你怎么也不叫我。”

　　“累了就休息呗，我叫你干嘛。又不是真的生活不能自理了。”

　　“你中午也没吃饭？”

　　“也，不大饿的。”

　　“我叫外卖送上来把。”周九良拿手机点了两人的午饭，然后把手机一扔，仰面躺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刚才的梦。都说梦是心中想，这话可太对了！他想和孟哥并肩，可舆论、伤害都不是他能控制的，要真闹到那一步……自己是艺人，挣得钱里有一份就是挨骂的钱，别人骂他他认了，可孟哥没必要遭这份罪。梦里大妖小鬼能把孟鹤堂撕碎了，现实里呢？前段时间才有被出柜的艺人闹自杀，每天活在镁光灯下都受不了的，孟哥能受得了吗？周九良心里发怵，这事儿不能这么干。

　　周九良翻身面朝墙叹了口气，孟鹤堂被他从心底发出的叹息叹愣了，对着人后脑勺张了两次嘴，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孟鹤堂在酒店床上躺了一礼拜，回来的时候是周九良助理开着车给送到的机场，周九良那天没有戏份也跟着去了，带着口罩帽子可没敢下车，只在孟鹤堂下车的时候帮着扶了一把，开着车门和两人挥手再见。在普通不过的画面，一周后被加了水印曝到网上：《周九良金屋藏娇 机场送别依依不舍》。视频里不但放大了他扶人的那只手，还截了孟鹤堂侧面大头照放在旁边，别的不说，是男是女看的清清楚楚。

　　助理阿商半夜被电话微信轮番轰炸，举着手机去找周九良，“我越想越不对，你给我说实话，你俩到底有没有！”

　　周九良坐在沙发上叹气，是啊，有没有呢？严格来说，他确实动了心思了，机场送别依依不舍是有的，但他什么也都没表示过，孟鹤堂什么都不知道，这金屋藏娇是真的没有。他抬头看看助理，犹豫再三，还是点了下头。“我自己瞎琢磨的，他不知道。”

　　助理一下泄了气，坐到他旁边搡他脑袋，“我还当你就是念他救命的情呢，周九良你要疯啊？！”

　　“……我没想怎么着，我就自己在心里想想。”他向后倒在沙发上，冲着天花板叹气，“我不敢。”

　　“你跟公司说了吗？”

　　周九良摇摇头，“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他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我自己都是刚琢磨明白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听师父的。别伤害他，我都行。”

　　助理让他两句话气的脸色都变了，“平时不声不响的，你可真行，你藏的够深的啊！您起码提前跟我念叨一声，让我做做准备啊！清高了这么多年，合着就给我看呢？！”

　　周九良和助理是多少年的兄弟了，他也知道助理是被气着了，是替他着急呢。他把脸埋进靠垫里，瓮声瓮气的问，“骂完了？跟对方联系了吗？”

　　“跟公司说了，之后应该会出个声明。孟哥救你全剧组都看见了，往救命恩人上扯应该挺好处理的。至于你自己心里那点小算盘，你想想回去怎么跟你师父认错去吧你！”

　　孟鹤堂是第二天睡醒了才知道这件事的，栾云平半夜就被叫出去了，给他留了言，让他手机关机，别出门，等他从师父那回来再说。手机关机电脑可还开着，孟鹤堂在网上吃完了自己这个大瓜，脑子直发蒙。我自己都什么还没说呢，他们别人是怎么看出来的？九良事业正是风生水起红日当头的时候，要真是金屋藏娇还好说，金屋藏了个老爷们，这……有多少人能接受？自己只是个路人甲，没人认识，可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九良呢，多大的压力！孟鹤堂又想起前段时间被出柜的那个男明星，又是道歉又是自杀，好好的星路被毁了，好好的人也给舆论压力折磨的不成样子了。他自己就是做媒体的，那些无良媒体能有多无良他再清楚不过了，让九良去承受那些他是打心眼儿里觉得不舍得。他拿着黑屏的手机，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再找周九良。

　　栾云平只带回来一句话，“没事，别怕，有师父呢。”

　　“九良他……”

　　“你先别管他了，我刚去了趟单位，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别的不说，领导考虑娱乐记者还是曝光的几率大，为了保护你，回头咱俩还去跟社会新闻。”

　　“跟什么无所谓，栾哥，我，这事，九良他……”

　　栾云平长出一口气，“师父当我面给九良打的电话，前因后果都问清楚了，但是现在这局面，也不知道对方手里还有多少东西，也不知道他们要干嘛。师父也问了九良的想法了，考虑暂时就解释一下坠马的事，别的看看再说。但是问题就是，这样还得让人猜几天，对你可能不太好。”

　　“对他，影响大吗。”

　　“大肯定是大的，明星偷偷谈恋爱那没有影响不大的，又让人拍着的是你，风言风语得传段时间呢。”

　　孟鹤堂点点头，“传就传吧，谁认识我啊，你们主要考虑九良就行。”栾云平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没看见，垂着眼抠了抠手指，又看了看手机，“他，怎么想啊。”

　　“这话不该我说，你还是自己问他吧。”栾云平唉声叹气，“本来你情我愿的事谁都管不着，可这么一闹，你俩这条路往后可更不好走了。”

　　“什么，什么意思？”

　　“唉！要是因为这个你俩好了，让他们逮着真的了，那往后更少不了偷拍。要是没好，这梗横在这，你俩还怎么处。”

　　孟鹤堂没想那么多，倒了杯水给栾云平，“让您跟师父那边操心了。”

　　“九良是个好孩子，回头你俩好好聊聊。外头的事你俩也别太往心里去了，咱身份地位荣誉都可以不要，别伤着心，别伤着情分，那些破事不值当的。”

　　手机开了机收到乱七八糟的一堆信息，朋友的同事的同行的陌生人的和周九良的。孟鹤堂点开周九良的信息栏，对方撤回了好几条信息，最后只留下一句：孟哥，对不起，连累你了。孟鹤堂看着手机摇头，把电话打过去。

　　“九良，你没事吧？”

　　“我没事。孟哥……”

　　“咳，没事，不就是送了个机吗，又没干嘛，捕风捉影的事澄清了就好了。”

　　“孟哥。”

　　“哎。你说。”

　　周九良心里发堵，一肚子话都憋在嗓子眼，想说又不敢说，最后只冒出来一句，“我想吃狮子头了。”

　　孟鹤堂一愣，他听的出来九良欲言又止也听得出这句狮子头后头的委屈。他轻叹口气，又笑笑，“行，回头孟哥给你做。”

　　身处风暴眼里的两个人都不知道，这个回头，到底是指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