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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仪被带回军营，虽然跟着武朝晖，却时常出入温昱的书房。

两人一待就是半天，房内常有欢声笑语传出，引得周遭的人议论纷纷。

传言愈盛，蓝湛让温昱将温仪送走，但温昱以教习为名，拒不送走。

温仪察觉蓝湛对他的敌意，因此对蓝湛也越发不友好，随时都是一副攻击状态。

这样的两人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冲突是迟早的事。

果然，这天温昱不过出去半日，武朝晖就急急来报，说是蓝湛打伤温仪，此刻已不知那狼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温昱立马让人去找，找了一夜也不见影子。

天快亮时，温昱才进门，蓝湛一直在房里坐等。

温昱进门之后，什么也没说，抱着自己的被子就往外去，蓝湛叫住他:“我没伤他。”

温昱抱着被子停在门口:“他还不习惯与人群生活，以后你要多包容。”

“温昱，”蓝湛再次叫住他，“我没伤他。”

温昱望着外面漆黑阴沉的天，无奈阖眼，开口就道:“含光君待人就是以不打伤为底线？他只是个孩子，自小生在山野，无亲无故，含光君就不能包容一二？”

蓝湛看着他，良久只问了一句:“你还知道，他只是个孩子？”

温昱摔门而去。

…

温仪在山林里被找到，没受伤，温昱直接让武朝晖带了回去。而他也搬出了房间，住到书房。蓝湛来过数次，温昱都没见他。

诸葛司正果然不死心，这战帖下了两回别人不应，他又下第三回，更是放言若温昱不应战，他便挥军攻进大雁关，屠尽全城！

这回，温昱直接接下战书，并让来使回去告诉诸葛司正。

“若有胆量，便只身来栖霞坡与我盛景鸿决一死战，若无胆量，便选其他地方，莫要脏了那块地！”

得知温昱接下战书，蓝湛立马来见他。

到处找他不到，最后还是武朝晖告诉他温昱在城楼巡防，他才见到他。

夜风正劲，城楼上旌旗猎猎，呼呼作响的冷风刮的人脸颊生疼。温昱立在墙头上，望着远处城下，一只手扶着他腰间的长剑。

那柄剑不是他在温氏的佩剑“长欢”，只是柄普通的铁剑。他穿着一身黑色甲胄，头发尽数被束在头顶的黑冠中，身后的黑色披风也呼呼作响。

他只有在穿上甲胄的时候会做如此干练简洁的装束，寻日都只是半束。

“你，接了战书？”蓝湛走过来，在他身后立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温昱微微抬眼，却没转身:“嗯。”

“当真，要去？”风将蓝湛的声音带出去老远，甚至冲淡了话里的忧虑和关切。

温昱望着远处，身上的甲胄泛着隐隐寒光:“这一战，很划算。赢了，西凉三十年不再踏入大越半步。”

赢了，西凉三十年不再踏入大越半步。

的确划算。

可蓝湛不敢问另一种结果。

蓝湛:“可兵不厌诈，你说的。”

温昱转过头看着他，今夜他的眉峰看起来似乎格外凌厉，像两柄剑斜劈在额上。

蓝湛:“不必如此，也能赢。”

温昱:“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仗打的也没多大意思。要打，就赢场大的。一场赌局三十年，岂不划算？”

蓝湛看着他，他知道温昱比他更清楚城中大军的实力，也更清楚朝堂局势。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必定经过深思熟虑。

可他不喜欢这样的决定，因为这让他无从反驳。

蓝湛:“……”

温昱问他:“你怕什么？”

蓝湛无言。他怕什么？他最怕的不就是他的安危？

不等他开口，温昱又道:“忘机，你变了。”

蓝湛看着他，不知他此话何意。

“你变得不像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忘机。”

蓝湛还在怔愣，温昱已经从怀里掏出一个云纹荷包交给他，虽然已经清洗过，但仍能瞧见上面残留的斑斑血迹。

见蓝湛半天没有伸手接过，温昱问他:“不是你的？”

蓝湛忙接过来攥在手上，温昱眼中的冷厉微微散了几分:“弄脏了，你别介意。”

蓝湛捏着荷包，有几分诧异:“你知道？”

知道荷包是他的。

温昱:“嗯。”

蓝湛有些难以置信，他一直以为温昱错认了旁人:“那……”

温昱看着他的眼睛，蓝湛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了急切想知晓答案的自己。

温昱:“救你是偶然，喜欢你是必然。就算吃过亏，还是执着第一眼。”

温昱说着，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蓝湛怔怔看着他，他从不知道，他与他的缘分竟是从那时开始。

温昱:“曾经失误，所以才会对你诸多试探。但凡你不曾纵容我多一点……”

温昱没说下去，如果是那样，他绝不会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也绝不会带给他如此多苦难。

总归在这件事上，他也是自私的，知道蓝湛对自己并非无意，便也绝不会放过更近一步的机会。

此刻，他在想，如果当年在安平居那夜，他没有随心所为，是否一切都会不同？是否他与他都会有更适合的选择？

想来想去，他只觉得灰心绝望。

因为除了蓝湛，当真没有第二个人，如此合意，如此叫他喜欢。

蓝湛此时已不想去追问理由。

因为他知道这份感情走到今日，不易。

可温昱却告诉了他:“你够坚强，这或许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蓝湛愕然。

温昱自顾自说下去:“在遇见你之前，我见过太多软弱之人，他们退缩、逃避，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饰他们的怯懦。他们的生命不堪一击，尽管一遍遍伏地痛哭、哀嚎求怜，得到的也不过是长刀一挥，血溅三尺。我希望他们勇敢，希望他们坚强，坚强到能安然赴死、视死如归，可他们不能。”

蓝湛看着他的脸，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的心莫名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