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五年后，云深不知处。

温昱席地坐在静室看着手边一摞从越京送来的公文，蓝湛坐在旁侧桌案跟前，也在览书。

温昱边看边喃喃道:“乌灏继位，大越应该恭贺一番才是。送几箱银饰道是不错……”说着手上便批上了。

“安宛又要联姻？我大越圣上才五岁，如何联姻？”说着摇了摇头，画了个叉。

“跟西凉互市道是没问题，就是这西凉人狡猾，上回明里来谈互市，背地里却是偷运火器……”批了再议二字。

“河道也该进行巡视了，马上雨季，马虎不得……”

“……”

也不知喃喃了多久，温昱的声音渐小，而后渐消。耳侧寂然，蓝湛抬眼去看，果然，又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他走过去将人手上的笔放到旁边，又取了件外衣过来给他披上，他知道这样睡不舒服，可若动他，他必定又会醒来，这瞌睡便睡不成了。

战事刚平，又监理国事，如何不累？

这五年，他几乎每日都在重复手头上的事情，每一件都关乎大越，也就意味着每一件都马虎不得。他这摄政王当的比君主还累，除了理国事，还要调教幼主。

好容易来他蓝氏躲清闲，可这公文却是雷打不动。

蓝湛看看他，伸手摸了摸他头上不知何时又冒出来的白发。明明动作如此轻柔，可他还是醒了过来。

“我睡着了？”温昱捏了捏眉心，脸上尽是疲态。蓝湛伸手给他揉了揉额角，“去床上躺会。”

“看完这几本就去……”

“那我去备饭。”

“嗯。”

蓝湛出门，温昱打了个呵欠，提笔继续看公文。几本公文看完，蓝湛还没回来，他便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院子里。

院里种着棵杏花树，这时候正是杏花盛放的时节，满树洁白，分外妖娆。尤其刚刚雨过，这杏花沾露，当真娇艳欲滴。

“阿玉……”

温昱听见背后传来声音，便转头看过去，却是蓝曦臣过来，温昱问他:“曦臣叫我？”

蓝曦臣看看他，摇摇头:“抱歉，我以为是阿玉……”说着，他又补了一句，“我夫人。”

温昱:“蓝夫人？”

温昱不时常来蓝氏，偶尔来也常窝在静室，因此蓝曦臣何时成婚他竟都不知。

正说着，一个纤纤身影便走了过来，身材窈窕，姿态端庄:“曦臣，这位是……”

“温昱见过蓝夫人。”

女子微微怔愣，蓝湛与温氏大公子情投意合的事情她只偶听蓝氏弟子说起，又是头一回瞧见，难免意外:“原……原是温公子。”

“蓝夫人叫我温昱就好。”

女子微微颔首:“温昱……”瞧见此处杏花正盛，女子又道，“曦臣，这杏花开的真好，我想制些杏花酒，可好？”

蓝曦臣:“这是忘机所植，待我问过忘机再说。”

“好。”

天上隐隐开始落雨，只是微雨，并无大碍。不过女子还是从随身的乾坤袋中取了柄伞撑开。

两人共乘一把，立在一起，郎才女貌，让温昱不由得感叹:好一对璧人。

正想着，蓝湛也撑了柄伞过来，一来便被温昱顺手接了去，遮在两人头顶。蓝湛身形已算修长高大，但立在温昱身侧莫名便瘦弱了几分。温昱尽管看上去文质彬彬，仪态清雅出挑，可总让人觉得这具身体里随时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凌厉威势。发间的花白又添了几分历经世事的沧桑和沉稳，与他那张内敛却不庸俗的脸相得益彰。二人立在一起是那般相配，叫人忍不住心头暗叹。

蓝湛看看蓝曦臣，然后才见礼:“兄长，大嫂。”

温昱:“这么快饭好了？”

蓝湛:“嗯，走吧。”

温昱:“曦臣，蓝夫人，那我和忘机先走了。”

蓝曦臣颔首。

雨更大了，温昱撑着伞跟蓝湛往外去，蓝湛突然道:“雨大，背我。”

温昱把伞递给他，俯身将他背起来，蓝湛偏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温昱不禁笑道:“你怎么了？一会儿不见这么闹腾？”

蓝湛伏在他背上，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我想闹你。”

“大白天啊忘机……”

蓝湛有些不依不饶的意味，又蹭了蹭他耳朵。

温昱无奈一笑，也只好应他:“行，先吃饭。你啊，今日怎么了？哪个小弟子惹你生气了？”

蓝湛:“无。想闹你。”

温昱轻笑:“好，给你闹。”

蓝曦臣看着他二人转出去消失在视线里，女子撑着伞艳羡道:“他们感情真好。曦臣……”女子转过头期待的看着他。

蓝曦臣没应，只淡淡道:“明玦兄来信邀我去清河，明日便要启程。”

女子:“当日来回？”

蓝曦臣:“嗯。”

女子道:“那也得带两个随行弟子，好叫我安心些。”

蓝曦臣:“多谢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