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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始春余，刚过午，天气便闷热起来，不多时，凉风拂叶，渐渐沥沥地下起了雨，车轮驶过湿漉漉的地面，溅起小小的水花，缓缓停在一栋戒备森严的西式小洋楼外，便有警卫进去通报，管家出来迎接，将人引到那庭院深深中去，脚步声、寒暄声夹杂在雨声中，弄出不少动静来。
三楼窗户被打开了一扇，露出一张略微不快的脸。那是一个年轻军官，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身姿挺拔，神色冷峻，令人望而生畏，然而他勾一勾唇笑起来，便无端端多了几分令女人又爱又恨的风流意味来。
“宋大夫今日带了客人来！”顾野看着伞下露出的那一抹欣长的身影，对一旁的妹妹笑道，“你不去会会？说不定是为你准备的！”
“不去！我约了同学看电影！”顾瑕把两条裙子放在身上比了又比，发愁地转向他，“我穿哪件好看？”
“男同学女同学？”顾野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有什么区别？”顾瑕不解。
“如果是男同学！这两件便都不合适！”顾野另拿了一件出来与她，“这件不错！”
“你这兵痞子根本不懂审美！”顾瑕嗤之以鼻。
“是你不懂男人！”顾野笑得意味丰富，“你可知所谓自由恋爱罗曼蒂克，归根结底不过男欢女爱，殊途同归！”
“这是一个亲哥哥应该讲的话吗？”顾瑕脸涨得通红。
“怕你吃亏而已！”顾野把衣服一放，重新拿起报纸来看，“别跟着那些人瞎胡闹！要独立要自由？你的法兰西香水，洋装旗袍吃茶看戏的银钱哪里来？”
顾瑕有心反驳，却又无言以对，“哼”了一声又继续和满床的衣服较劲儿，正待把刘妈叫来开箱笼，下面差人传话来，让她收拾好自己赶紧下去。
一刻钟不到，这妮子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脸上晕着几分不寻常的红：“哥！你刚才说的是哪条裙子？”
“不看电影了？”顾野意外地抬起头，“这就见异思迁了？”
“你又胡说！”顾瑕碎他一口，一脸神往地捂着胸口，“哥！你该去看看他……他那样的人……他那样的人……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午膳时顾野终于见到了那个只可远观的人，容貌自然是极好的，最要紧是那种从容的气度，令人不由得想多看几眼。
顾长丰提倡改良，早几年就换掉了厚重的中式家具，学着洋人坐在长桌上用饭，但又不肯委屈自己吃那些没滋没味的西餐，是以糖醋鱼酱肘子之间不伦不类地摆了几瓶开得正艳的玫瑰，从顾野的角度看过去，正所谓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美人的皮肤是不见天日的白，几乎可以看到皮肤下淡蓝的筋脉，嘴唇因为喝了热茶而呈现出微微的粉色，和面前那花瓣相比也不逊几分，浓密的黑发下眉目温和恬淡，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显出浓浓的书卷气，拿筷子的手修长匀称，如玉雕出来的一般。他在考究的衬衫外穿了件浅灰细条纹的西装马甲，一坐下来，同色的西装裤被带得微微撩起，露出皮鞋口袜子和裤管之间一段细细的脚腕，很是可怜可爱。留意到顾野的视线，脚腕的主人换了一个坐姿，裤腿悄悄落下，堪堪掩住了那一抹白皙。
顾野遗憾地抬起头来，发现这人真的是稳如泰山，被他那么目光灼灼地从头看到脚，面上不见一丝窘迫，反而朝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起来，温文尔雅的面具就裂开了一条微不可觉的缝，露出里面的冷淡、客套和微温，但因为他眼尾狭长，上挑时就像小旦用墨勾了眼，不动声色地演了一出活色生香。大抵因为美人生气，那也是赏心悦目的吧，他不以为许，朝顾瑕那边靠了靠，轻笑道：“果然值得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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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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