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三少帅来了”
福叔弯着身子走到贺峻霖身边，轻声地说道，刚刚睡醒的人还带着迷茫的睡意，月牙白的长衫被压出了三两个褶皱，金丝眼镜也放在了一旁
“马嘉祺？他来做什么？”
贺峻霖不解，今天是丁程鑫和刘耀文凯旋的日子，这偌大的荣城只要是个有身份的基本都在酒会上，更不要说马嘉祺这个督军的小儿子了，他怎么会来
揉了揉眉头，戴上眼镜，再一睁眼，眼底已经是一片清明
“不知道，可能是来找老爷的”
“笑话！父亲现在躺在床上能睁开眼睛就是万幸了，他来找父亲做什么”
贺峻霖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起身迎了出去，扬起得体的笑意
马嘉祺背对着大门，身上还穿着墨绿色的军装，金质肩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军帽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神色
“三少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贺峻霖刚一开口马嘉祺就转过身，眼中有些惊讶，以往他见过的贺峻霖都穿着神色的长衫，今天这身衣服衬的人极好一时有些微愣
“霖霖，你我之间何须这么生分”
贺峻霖虽然不似之前那样疏远但是也并没有放下防备，督军只有一个，但是少帅有三个，亲近就意味着站队，他们家不似丁程鑫家中一样，无论谁当督军丁家永远都是无法替代的，所以丁程鑫可以和马嘉祺交好，也不像刘耀文一样，军权在手是两方讨好的对象
贺家就是一个用着老辈军功在这里浑浑噩噩度日的小家族，就算如今人人叫一句贺军长也是因为督军在世，凭着救过督军三次性命的功劳没有人敢在贺家放肆
福祸相依，也因为这几次的拼命相救父亲也落下了病根，无法再出去打仗，空顶着一个军长的名字罢了，而且……贺家这一辈就剩一个孩子——贺峻霖，偏偏这个孩子幼时生了一场大病，到现在也时常生病，一家子把贺峻霖都当个宝一样，世家子弟十二岁以后多多少少都要去部队锻炼一番
可只有贺峻霖，根本就没法子去，就这身板去军队，第二天就得抬回来，贺家也不指望小孩能多大的本事平平安安就好了
但是贺峻霖不一样，他想……护着贺家平安
“马嘉祺，究竟有什么事，快点说，三少帅推了酒会来到这可别就过来看看我”
马嘉祺和贺峻霖几乎是一起长起来的，怎么能不知道小兔子心里想着什么，一边心疼这个心事满满的小孩，一边又庆幸贺家日渐没落
“带你去酒会，大功臣亲自点名让你去，你不会不赏这个面子吧”
贺峻霖低头思量了一会，问到
“酒会上都是军官，我去不太好，算了吧，赶明我们再聚”
马嘉祺嗨了一声，伸手拦住要走的贺峻霖
“丁儿在酒楼门口等着你，我们出去吃，酒会有哥哥呢”
手臂上的痛感昭示着马嘉祺的力气有多大，贺峻霖对上那人的眼睛，二十三岁的年纪却打了八九年的仗，气势锐利的像刚出鞘的剑，偏偏隐藏在他得眼底
“三少帅今天是非让我去不可吗”
贺峻霖的语气刻意重了几分，美眸怒瞪，若是一般人早就被这气势吓到，毕竟将门之后，从小耳濡目染在贺军长身边，连生气的模样也带上几分骇人的气势，但是马嘉祺不一样
他是从枪炮里走出来的，浑身背着血淋淋的人命，看来看去贺峻霖都像是在撒娇的模样，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可还是笑着送来了手
“没有没有，丁儿可下了狠话不把你带去让他瞧瞧就断了第七军的情报网，我不敢的”
第七军是马嘉祺的直属部队，和二少帅的第二军，大少帅的第十军一样第七军都是精英，带着军的名字实际上就是一个团的兵力，只不过作为少帅总有一些特权，况且如果马嘉祺当上了督军这些兵里可不少有军长旅长的人物
例如自己的父亲，当年就是马督军的副官，如今成了军长，还有刘军长，刘耀文的父亲也是如此
“等我回去穿个衣服”
贺峻霖思前想后，应该是有些事情要商量，这一代小辈里，只有贺家没有站队，丁程鑫和刘耀文早早就站在了马嘉祺那一边
丁程鑫好说，马嘉祺和丁程鑫虽然不是从小长起来的，但是从丁程鑫的第一个任务开始马嘉祺就把他要过去给第七军做情报工作，两个人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刘耀文站队的原因实际上也不难想，刘家是如今十个军长家里兵权最盛的，而马嘉祺，虽然打了这么多场仗，但是却不善于交际，如今能靠得住的部队只有第七军，但是二少帅不一样，他有三个能够当做后台的军队
刘家在二少帅那里只能是做陪衬罢了，到了马嘉祺这里就不一样，他能完完全全控制住马嘉祺的兵力
这笔账他刘家算的明白，谁又能算不明白，不一样的是，对于马嘉祺来说，贺峻霖更加相信丁程鑫和刘耀文，没有利益相加的友谊才更单纯不是吗
只不过大少帅……除了没脑子容易掌控之外，没有几个脑子笨还没什么本事的去推他做督军到时候被钱军长吞了都不知道怎么说
贺峻霖回房里换了一身乳白色的长衫，边边角角都用兔毛滚了一圈，这个兔毛还是张真源没去上京前给自己打的，一到春冬寒天这件长衫绝对是贺峻霖穿的最勤的
长衫底边用银线绣了几棵松柏，扣子用的是丁程鑫送过来的珍珠
整整一大箱子，那一年凡是衣服都用了箱子里的珍珠，到现在还剩了小半箱，愁的人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小孩顺手拿了一身黑色的披风，里面厚厚的棉花，披在身上，走了出去
三月份的天气还是带着冷风，下午三四点钟太阳快要下山，阳光并不刺眼，坐在马嘉祺的车上贺峻霖盯着夕阳，心里莫名染上了愁绪
如今的贺家就和这个夕阳一样，看着越发的红火，实际上早就走上了陌路，他见过太多落井下石的人了，贺家也逃不掉这个宿命
如果真的有这一天，又有谁会伸出援手呢？那只比狐狸都精的丁程鑫，还是野心毫不遮掩的刘耀文，是远在上京三年的张真源，还是……身边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马嘉祺
在贺峻霖眼里谁都靠不住，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马嘉祺，你往常不都带三个亲兵吗，今天……怎么这么多”
贺峻霖在拐角处看着身后一辆满载士兵的大卡车，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马嘉祺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车，跟人解释道
“丁儿和耀文打了胜仗，西北五省不可能不从别的地方讨回来，多防备一点也好”
贺峻霖点点头，同意了马嘉祺的话，的确，郑督军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如今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打得落花流水，还是以少胜多可不得找找场子
马嘉祺想到了一件事，皱了皱眉头问贺峻霖
“听丁儿说你和上京张参议员的小儿子张真源很熟”
贺峻霖点点头
“是啊，我和他四五岁的时候就认识了，怎么了？”
马嘉祺轻笑一声，摇摇头
“没什么，他进了参议院你知道吗”
“知道，他姑姑在荣城，小时候张叔叔和阿姨去了上京顾不上他就送来这里了，三年前回了上京直接进了参议院，如今……大概做到了副长吧”
贺峻霖不太肯定，毕竟两年没怎么联系，排过来的电报也就只能嗯嗯啊啊的问句好不好
“他现在是参议院的特派员，据说还有几天就要到荣城了，还是他特地要求特派到这里的”
贺峻霖听见他说张真源就要回来了脸上一下子绽放出笑容，连眼睛里都亮了起来
“真的吗？张哥要回来了？住所安排了吗”
马嘉祺心情似乎不太好，直勾勾的盯着贺峻霖，把人刚刚燃起激动的小火苗都浇灭了，大大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迷茫
也不知道马嘉祺怎么突然间就这么生气，连带着汽车里的气压都低了，贺峻霖又换回了那一副淡淡的神色，本以为马嘉祺能正常一点，没想到反而更加生气
马嘉祺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就只知道提起张真源的小贺是极其的鲜活，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他认识贺峻霖怎么说也有五六年了，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模样
在马嘉祺身边，贺峻霖永远都是防备的，谨慎的，敏感的，他就像一个受过惊吓的小兔子，稍微一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逃的远远的
而马嘉祺就是他敏感的源头，或许……惧怕马嘉祺才是他敏感的源头，但是在刚才，贺峻霖毫无防备的模样深深刺痛了马嘉祺得内心
可是这样又吓到了小兔子，让他再次的防备起来，逃的远远的，马嘉祺努力控制住情绪，但脸上仍旧没有笑脸
贺峻霖像是马嘉祺失控的开关
“没有呢，先住在督军府的别馆，如果他有别的要求我们再满足”
一提起张真源，贺峻霖又变成了天真的小兔子
“别了，我今天就让人把张家的小宅收拾出来，那是真源姐姐没出嫁前的小宅子，不比督军府别馆差，就在南十三路”
马嘉祺咬着牙点点头，偏生贺峻霖不怕死的又继续说下去
“不过得借点你的亲兵，他姐姐的屋里有些东西得换一换，钱他自己出，我冲他要，明天我就去给他拍电报，钥匙在我手里方便的很”
马嘉祺突然间抓住了重点，什么叫钥匙在他手里？都这么亲密了吗？都已经换钥匙了能自由进出了
在战场上七进七出还面不改色的二少帅此刻突然间有点头晕
惦记了这么久的小兔子，早早就成别人家的了
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好，车子恰巧到了天外楼的门口，丁程鑫和刘耀文早早就在门口等着
一看马嘉祺的车子开了过来，丁程鑫掐断手里的烟，把手套戴上，刘耀文拍了拍丁儿的肩膀，人一下子反应过来把披风摘了下去递给副官
贺峻霖不喜欢烟味
丁程鑫走在前面，刘耀文跟在人后，他拉开车门，把手递给贺峻霖，让人借着力下车
“阿程哥”
贺峻霖甜甜的叫了一声，手搭在丁程鑫的胳膊上，刘耀文表情有些凝滞，很快就调整回来
“贺儿怎么只看见丁哥啊”
刘耀文带着埋怨的语气，眼镜水汪汪的，贺峻霖要比刘耀文大，心里本就觉得他还小，即使上了战场在哥哥眼里还是个小孩子
这是刘耀文的幸运，因为只有这样贺峻霖才永远不会对自己设防，这也是刘耀文的悲哀，因为贺峻霖会喜欢上任何人，但不会喜欢自己一直当成弟弟的刘耀文
“耀文都二十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仗都打了好几场了”
马嘉祺从车后绕过来看见刘耀文仗着自己年纪小向贺峻霖撒娇，直接开口上去拆台，瞬间他就感觉到了一双带着警告和挑衅的目光，但是又怎样
马嘉祺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是他的不屑，初出茅庐的小孩总是带着攻击性和一种格外的自信
刘耀文就是这个例子
贺峻霖伸手揉了揉刘耀文的头发，在听见马嘉祺的话后突然间心头一颤，手慢慢滑落却意外碰到了冰冷的军衔，被带着血腥的气息刺痛了手指，那金色的军扣代表着他已经成年，无尽的军功下是成千上万的人命
想到这贺峻霖再也无法仅仅把刘耀文当成一个小孩了
杀人诛心
丁程鑫看向马嘉祺，早就知道马嘉祺蔫坏，看来刘耀文故意装可怜这种小心机是瞒不住马嘉祺的火眼金睛了
刘耀文似乎感觉到了丁程鑫还有马嘉祺的嘲笑，瞪了两个人一眼，又巴巴的看着贺峻霖，一双大眼睛恨不得把所有的委屈都放下，看的人总觉得自己刚才想远离刘耀文的想法极其罪恶
“哥哥，耀文真的好想你啊”
比贺峻霖快要高出一个头的刘耀文趴在人的肩膀上，看着好像落水的小狗一样，惹得贺峻霖有些心疼
“打了胜仗还像个小孩子，进去吧，被这么一堆人看着不舒坦”
也是，这么大的阵仗周围围过来一群人看着，看见几个人身上的军装之后又默默地远离一些，但是还是忍不住好奇心，被围观的感觉着时不太好
刘耀文搂着贺峻霖的肩膀，得意的笑容挂在脸上，似乎在和两个人示威一样，刚刚成长的小狮子可是凶狠极了，他们俩可不去触这个霉头
贺峻霖被人搂着走进酒楼，迎面遇见了一个熟人
“浩翔？”
“严浩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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