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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他上了年头,两根弦调不准,高二那年拿到乐器店换弦时那师傅怼在跟前看了好一会,而后摘下老花镜揉眼,叹着气说这吉他修不好了,换弦会断。
我没太在意,本来我音准也不大好,吉他其实没什么加成,晚上唱到兴处小酒吧的男男女女都跟着嚷,哪还听得清声音。
老师傅深深看我一眼,皱纹像深深的木纹一样刻进枯朽的木头,脊背佝偻,却语气沉沉地问我,这吉他太老了,指不定能成古董,刷上漆还能留个十年八年,要不要。
我垂眸看看还没装进琴包的吉他,只当他在扯淡。什么东西都能成宝贝,这吉他要真让我裱起来,那就真是块木头,和街边随处可见的发霉的潮湿的沾满草痕苔青的烂木头没什么两样。
陈无渊“不用了。”
我轻声拒绝。背着吉他走出小小的乐器店。
后来它跟着我唱每一首歌。在我的小酒吧里,在我的小木台上。
其实五弦已经松了,调音时都不敢太用力,于是每每弹到那个和弦尾音就会弱下去好多,如骤雨猛然静止,头回弹唱完嘉德悄悄找我说,那音要断不断的,听得他心里一咯噔。
“渊姐,你是不是有想的人?”
他坐在理发店躺椅上,斜着身子,单手撑下巴,俨然一副人间情圣的模样。我被他逗笑。
陈无渊“少打趣我。”
他笑而不语。明明就还是个小孩。我觉得好笑,以后每次弹到那段都会留意他的神情,呆呆的,懵懵的,扯着大嗓门跟着我唱,但到那句就会停下来,等我唱完。这次果然——
…等等。
嘉德坐的位置靠门,身后却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我手一抖,没控制好力气一下子划下去,一道刺耳声响起的同时,啪,弦断了。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周遭霎时间静下来,面面相觑。严浩翔第一个反应过来,快步挤到人群里打圆场。
严浩翔“小意外小意外,大家先喝,改天修好再唱。”
手臂有些无力,我按住话筒,轻轻说了句抱歉。
靠门那人看上去似乎没被影响,还在原位坐着,但我快步走过去时并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几乎喘不上气,我攥住他的衣袖就往外走,直到巷尾才停下,抱臂仰头看他。
宋亚轩“抱歉。”
我还没说话,他已经开口道歉,把我一堆话卡在喉咙眼里,生生咽下去。
他已经换下早上那套西装,只穿件白衬衫,我看不出版型,只知道这衣服把他小臂的肌肉线条勾勒得极其完美,在昏黄的路灯下染上橘色。
默了好几秒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陈无渊“为什么道歉。”
宋亚轩“不请自来,好像影响到你了。”
陈无渊“你来不来和我没什么关系。”
我没想到他会那样说,但更气恼的是他笃定我手滑和他有关系,我不明白他凭什么那么有底气。
虽然他,说得对。
陈无渊“…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回来。”
我放下手,不自觉在身侧紧紧握成拳。
宋亚轩今天第一次笑了。
他很慢很慢,看着我的眼睛问。
宋亚轩“阿渊。”
宋亚轩“是不想我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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